是,這事追溯源頭,是因自己一時疏忽而起。
之所以能遷怒於裴瑕,不過那燕王使者恰好是謝無陵,給了他一個發作的由頭。
但那使者若非謝無陵,換做旁人,也不會這麼難辦啊!
思及此處,淳慶帝又有了底氣,睨向下首的裴瑕:“朕會另派人去會會那個謝無陵。至於辭官一事……”
他斟酌一番,沉聲:“晚些你將相印交予朕,待手上的差事與中書省其他臣工交接完畢,便在府中好好休養吧。”
那枚相印,白玉雕成,端雅秀致。
三年前是淳慶帝親手交到裴瑕手中。
裴瑕至今還記得那日,淳慶帝牢牢握著他的手,濃厚眉眼間滿是信任與器重:“守真,日後咱們君臣一心,共開盛世太平。”
不過三年而已。
是人心易變,還是權力腐蝕人心的速度
() 更快?
裴瑕無從考究,隻再次朝淳慶帝一拜:“臣遵命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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當日夜裡,淳慶帝派了他的舅兄,皇後親弟盧子陽,宴請燕北使者謝無陵和扈洪宇。
除了好酒好菜,還有一座世間罕見的鑲滿明珠的**擺件,以及兩名千嬌百媚的絕色美人兒。
那兩名身披薄紗的美人兒嫋嫋婷婷一出來,扈將軍兩隻眼睛都看直了。
還是謝無陵咳了一聲,扈將軍才紅著臉回過神,眼睛卻仍控製不住往美人兒身上瞥去。
乖乖隆滴洞,他老扈打了一輩子的仗,哪見過這麼漂亮的小娘子。
這要是能一夜春宵,便是死也值得了。
謝無陵卻隻淡淡瞟了眼,而後看向主人席的盧子陽,勾唇笑了:“沒想到盧侍郎府中竟有這般絕色。”
盧子陽笑道:“這兩位美人兒是陛下特地尋來送給兩位將軍的。兩位將軍看中哪個,儘管隨意。”
謝無陵道:“我就不必了。”
又看身側的扈將軍,挑挑眉:“扈叔若是喜歡,可以都收了。”
扈將軍著實是心動啊。
燕北風沙大,哪裡養得出這樣雪白嬌嫩、膚如凝脂的美人兒。
可謝無陵一個都不要,他心裡惴惴,也不敢要,乾巴巴搓著手:“我若是收了,回去你嬸子肯定要鬨了。”
扈夫人是武將女,一杆**舞得虎虎生風,扈將軍怕收了這二美,回去就被夫人捅個對穿腸。
上座的盧子陽見狀,與謝無陵笑道:“謝將軍尚未成婚,沒人管著,大可隨意風流。”
謝無陵:“不了,我也是有妻室的人。”
盧子陽咦了聲,謝無陵並不接茬,隻舉起酒杯:“來來來,彆光說話,喝酒。”
直到酒過三巡,主賓喝得耳酣麵熱,盧子陽趁熱打鐵,與謝無陵道:“陛下很是欣賞將軍有勇有謀,有意重用將軍,不知將軍是何想法?”
謝無陵雙頰泛著薄紅,一雙眼睛卻分外清明。
明日便是他約定的離京之日。
這五日,他一直等著裴瑕,或是沈玉嬌來尋他。
可是沒有。
裴瑕態度堅決,至於嬌嬌那邊……
謝無陵拿不準是裴瑕那廝瞞著她,還是她已然決定與他劃分界限。
可她當年,明明答應了要嫁給他的。
隻怪那時自己無權無勢,叫裴瑕強行將她困住。
可如今他有權有勢了,她完全能與裴瑕和離。
誰敢置喙,他便揮刀削了那人的舌頭!
“能得陛下重視,實乃謝某的榮幸。而謝某所求,也與你們丞相說過了,可惜你們丞相不肯允。”
謝無陵晃了晃掌心酒杯,盯著杯中那清亮酒液,一飲而儘了,才對盧子陽道:“謝某所求,不過一紙放妻書,換我夫妻團聚,應當算不得什麼難事?”
……
“倘若陛下能遂了他的心願,
他定在燕王麵前美言(),所欠兩成利亦可待明年國庫寬裕了再給。
那個謝無陵便是這樣說的。
深夜的紫宸殿裡?[((),盧子陽酒意還未退,便趕來與淳慶帝稟報。
淳慶帝站在燈火朦朧的寢殿裡,麵色複雜。
竟然真叫陳妃說準了。
一個臣妻,兩成利……
若是之前,淳慶帝定會毫不猶豫地拒絕,畢竟那可是裴守真的正妻,自己作為皇帝,怎可做出那等拆散臣子夫妻之事。
可現下,想到裴瑕將要辭官隱退,再不為他所用,想到要勒緊褲腰帶再擠出兩成利……
不過一個女人罷了。
予了裴瑕,自己除了留個寬厚賢名,再得不到半分好處。若是予了這個謝無陵,沒準連那兩成利也能省了。
淳慶帝糾結了一整夜。
熬得東方既白,兩隻眼睛通紅地將裴瑕召來身前,試探地提及謝無陵放
妻書的要求。
裴瑕臉色陡然沉下,語氣無比冷硬:“除非微臣身死,否則此生絕無可能與我妻分離。”
雖猜到是這麼個結果,淳慶帝還不死心,道:“朕可以給你另覓一位身份貴重的賢妻……”
話未說完,便被裴瑕毫不客氣地截斷:“這世上難道還有比陛下胞妹身份更貴重的女子?”
他語氣清冷而譏誚,像是兩個清脆的耳刮子,打得淳慶帝麵上一陣火辣辣地疼。
他應當覺得慚愧,事實上,他心頭更多的情緒是不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