倒不如踏踏實實將孩子養大,沒準還能得個節婦旌表,也能與守真一起流芳百世,後世人也讚一句“伉儷情深”、“神仙眷侶”。
且在李氏心裡,再沒比裴守真更好的女婿了。
想到英年早逝的女婿,李氏抬袖擦了擦眼角的濕意,再看麵前威嚴凜冽的高大武將,道:“若是重要的事,那我屏退下人,謝將軍與我們母女直言便是。”
謝無陵卻
是堅持:“還請伯母見諒,此事涉及機要,不可為外人道。”
李氏皺眉,心道這人還真是,明明他才是最大的外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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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母親,你先帶人出去吧。”沈玉嬌輕輕開口。
李氏俯身湊她耳邊:“你名聲不要了?彆胡鬨。”
沈玉嬌看了眼謝無陵,而後低聲道:“母親,最多一炷香。煩勞您在外費些心。”
她都這樣說了,李氏還能怎麼辦。
隻能壓下心底那陣不虞,帶著婢女們離開,又守在門外,厲聲敲打了一陣。
屋內。
沈玉嬌仍坐在原位,那雙哭得有些泛紅的眼睛看向謝無陵,嗓音是平靜的喑啞:“還有什麼事,現在可以說了。”
沒了外人,謝無陵也如解了束縛,望著她道:“你現下身體可有好些?”
沈玉嬌道:“沒什麼大礙,再吃兩副藥就好了。”
“那就好。”謝無陵道:“那日真的差點將我的魂兒都嚇飛了。”
沈玉嬌垂了垂鴉黑眼睫。
醒來後,白蘋與她說過,幸好謝無陵眼疾手快抱住她,否則定要栽在地上。
謝無陵本還想將她抱回院裡,被白蘋及時攔下,暫時扶到偏廳的美人榻上,待大夫來看過後,才由仆婦抬了回去。
“那日,也多謝你了。”沈玉嬌道。
“都說了你不必與我這般客氣。”
謝無陵看著她,年紀輕輕,眉眼憔悴,如一朵被抽了精氣的花兒,蔫噠噠的,叫他難受又心疼。
恨不得將人攬在懷裡,哄著叫她彆哭。
不就是死了個男人,又不是天塌了。
再說了,便是天塌了,也有他替她頂著。
“早知你會這麼難過,那日我就不該聽裴守真的,自己帶兵去那雪穀。”
謝無陵眸光輕動了動,呼吸沉重:“若那日埋於雪穀的是我,你……”
“謝無陵。”
沈玉嬌打斷他的話,蒼白臉龐難掩哀色:“彆說這種話了。”
謝無陵微怔。
默默將後半句“你會不會也為我落一滴淚”咽了下去:“好,不說。”
“你要說的是什麼事?”沈玉嬌問。
謝無陵沉吟片刻,才道:“你帶著棣哥兒回聞喜,越快越好。”
又補充一句:“你總得回聞喜主持喪儀。”
因著裴瑕沒有屍首,也不必著急下葬之事,是以沈玉嬌昨日醒來後與李氏一商量,決定在長安簡單辦個喪儀,而後帶著裴瑕的遺物與衣冠回聞喜,正式辦一場。
畢竟裴瑕的長輩與親族都在聞喜,總得落葉歸根,葬入祖墳,請進祠堂。
一想到這些,沈玉嬌的心頭又有些刺痛。
她深深呼吸了兩下,才克製著眼淚沒再落下,看向謝無陵:“我們自是要回聞喜的,隻是……”
她黛眉輕蹙:“你說的越快越好,是何緣故?”
謝無陵也不瞞她:“
長安要亂了。”
沈玉嬌愣了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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剛想問,話到嘴邊,忽然猜到了什麼,她瞪大雙眼,直直看向謝無陵。
謝無陵迎著她的目光,肅容頷首:“如你所想。”
沈玉嬌說不出話,半晌,她握緊了交椅扶手:“你瘋了,四年前的宮變是何結果,你忘了嗎?”
謝無陵道:“沒忘。”
“沒忘你還重蹈覆轍。”
沈玉嬌有些急了,當年沒能及時勸住謝無陵,她每每想起都悔恨不已,是以這回愈發緊張:“你如今已是燕王義子,是朝廷大將,此次大敗戎狄的功績也足以保你加官進爵,你為何……為何還要……”
造反二字到嘴邊,化作了“犯傻”。
謝無陵觸及她眉間鮮活的焦急之色,忽的笑了:“你還是這樣好看。”
她與他說正事呢。
沈玉嬌蹙起眉,“謝無陵!”
謝無陵這才斂了笑,深深看她,道:“難道你不恨麼?”
沈玉嬌微愣。
“當年壽安那般害你與棣哥兒,卻因她是公主,奈何不了她,叫她逍遙在外這些年。裴守真步步籌謀將司馬縉送上皇位,為這江山社稷儘心儘力,隻為司馬縉能守諾,讓壽安拿命來償。那司馬縉倒好,背信棄義,過河拆橋,刻意為難裴守真不說,還給你下那種下三濫的藥。此次戎狄入侵,歸根結底,也是他愚不可及,私扣軍資,致使戎狄趁虛而入。”
“為著上位者一個愚蠢的決策失誤,卻叫無數將士與百姓拿性命去彌補。雖說我們打了勝戰,但這期間,燕北百姓流離失所、家破人亡者不計其數,裴守真死了,我在邊關那麼多叔伯兄弟也死了,你年紀輕輕當了寡婦,棣哥兒小小年紀沒了父親,而一切錯誤的始作俑者卻高坐明堂,錦衣玉食,毫發無損,憑什麼?”
謝無陵搭在膝上的長指攥緊成全,定定看著她:“嬌嬌,你心裡真的不恨麼?”
沈玉嬌對上他的眼,清楚看到他眼底那劇烈翻湧的憤怒與熱意。
那熱意如最熾熱的太陽光,蘊藏著無限的、取之不儘用之不竭的勃勃生機,通過視線傳遞給她,又如有實質般侵入肌膚,浸入血液,直直照到內心最深處。
將她隱藏在心底,那些陰暗的、不能宣之以口的委屈、憤懣與怨恨照得一清二楚。
怎會不怨,怎會不恨呢?
她也是人,有喜怒哀樂的人,也會憤怒、會委屈、會怨恨。
打從多年前,知曉沈家是給應國公背了黑鍋,全家才鋃鐺入獄,她便開始恨了。
恨這是非不公的世道,恨這至高無上的皇權,恨坐在寶座上卑劣昏庸的掌權者。
可是,恨有什麼用?
尋常人如何敢與皇權抗爭?何況她不過一個後宅婦人。
雷霆雨露,皆是君恩。她隻能將那些對世道、對皇權的不甘與恨意,都藏在心裡。
可如今……
如今謝無陵問她,恨不恨。
沈玉嬌垂下的指尖輕動了動,而後猛的掐緊,她看向他:“我恨。”
她至親的性命、她的命、棣哥兒的命,都險些覆於皇室的手,遑論裴瑕的命已經搭上了。
若能報仇,她願以命相助。
隻是——
“你有把握麼?”
“白城突圍前,我也曾問過裴守真類似的話。他與我道,咳咳——”
謝無陵清了清嗓子,學起裴瑕的神態與口吻:“我是人,不是神仙。”
“戰場上瞬息萬變,在勝負分曉前,無人確定一定能贏。不過是順勢而為,選個最好的戰術罷了。”
沈玉嬌見他學話的模樣,有些好笑,而後心底又泛起一陣刺刺的酸澀。
這話的確像是裴瑕說的。
如此看來,在燕北那會兒,這二人似乎相處得不錯。
她思緒短暫偏離,謝無陵又咳了一聲,拉回她的思緒:“嬌嬌,此事也一樣,我隻能儘力而為。”
沈玉嬌聞言,咬了咬唇,難掩憂慮。
謝無陵卻朝她揚起一個懶洋洋的笑:“不過我可以與你保證,這回絕對不會像上次那般莽撞。”
因著燕王絕非三皇子司馬澤那樣的魯莽庸才,燕北君也不是那臨時從隴西拉來的草台班子。
“就連裴守真都說,我義父是世間第一等人物。”
謝無陵朝她眨眨眼:“你不信我的擇主眼光,總得信裴守真吧?”
沈玉嬌啞然失笑。
良久,她深深吐了一口氣,再次看向謝無陵:“有什麼我能幫上忙的麼?”
謝無陵眉梢輕挑,知道她這是認同了。
“你隻要保全你和孩子的安危,於我便是最大的忙。”
謝無陵這是句實話。
可他的實話說出口,往往如情話般,熱忱直白。
沈玉嬌心下一緊,不動聲色地避開他的視線,低低道:“謝無陵,我……”
“嬌嬌。”
謝無陵知道她想說什麼,打斷她:“你不必急著說那些,我也不會催著你給個答複。現下最重要的,你儘快帶著孩子與你父母兄嫂等人去聞喜避一避。”
他起身朝她走近兩步,壓低聲音:“大事定在月底,你宜快不宜遲。”
沈玉嬌仰起臉,望向麵前高大的男人。
他的臉龐已褪去當年的浮躁痞氣,深邃眉骨間滿是成熟將領的穩重,那雙總是含笑望著她的眼眸裡,也是叫人心安與信服的銳利與堅定。
“好,我會儘快。”
沈玉嬌頷首,又攥緊了袖角,望著他:“你自己,也千萬保重。”
她一顆心,已禁不起再多的打擊。
謝無陵凝著她瑩潤烏眸間滉漾的擔憂,薄薄唇角輕扯了下:“一定會的。”
畢竟,他可不像裴守真那般舍得。!,找書加書可加qq群887805068