謝無陵無辜聳肩:“我怎麼不正經了,又不是我大晚上的跑你屋裡。”
沈玉嬌一噎。
論嘴皮子,她是比不過謝無陵。但想到方才那紅色一角,略作思忖,她還是決定與他說明:“我知我有孕在身,便是婚後,一時也無法叫你近身。你若有那需求,在外尋了相好……你在外,我管不著你,但你……不許帶回來。”
這是她的底線。
她知男子多薄幸貪色,世家子弟房裡有通房、妾侍,尋常男子也會在外找相好,或是去秦樓楚館裡尋歡作樂。
謝無陵他,正是血氣方剛的年紀,又生得一張好皮相,恐怕外頭有不少小娘子想與他一晌貪歡。
她雖也向往“一生一世一雙人”,卻也知這事想想就好,太過苛求,隻會困住自己,徒增傷懷。
謝無陵聽她沒頭沒腦來這麼一句,濃眉擰起:“什麼在外尋相好?”
沈玉嬌唇瓣輕抿:“你不必辯駁,我並非那等不容人的妒婦。”
謝無陵怔了片刻,待反應過來她誤會了,頓時哭笑不得:“老子哪裡找相好了,老子這是……”
話到嘴邊,他陡然停住。
沈玉嬌眉尖輕蹙,靜靜望著他。
謝無陵清了清嗓子,避開她的目光:“反正你彆胡思亂想,老子雖沒多大本事,卻也不是那種背著媳婦在外七搞八搞的花心蘿卜。至於你方才瞧見的那個,壓根就不是你想的那回事!”
“那你在藏什麼?”
“彆問。”謝無陵道:“再過幾日你便知道了。”
沈玉嬌仍是好奇,但見麵前男人一副問心無愧的坦蕩模樣,也隻好壓下心頭疑惑:“好吧。”
她退出堂屋,將門帶上:“你歇息,我回屋了。”
“嬌嬌。”
男人忽的喊道。
沈玉嬌關門動作一頓,掀眸看他:“嗯?”
謝無陵直勾勾望著她:“不管你信不信,反正老子這輩子,就認定你一人。”
認定一人麼?
沈玉嬌眸光輕動,默了片刻,她垂眼:“嗯,睡吧。”
木門合上。
她望著那片漆黑雨幕,她該信麼。
木門之內。
謝無陵垂眼,將被中藏起的那塊紅色蓋頭拿出來。
他知道,她沒信。
不過沒關係,他有一輩子的時間讓她信。
-
翌日清晨,雨停了,然空氣裡還是濕漉漉的帶著寒潮。
二皇子今日本想在金陵城內閒逛一圈,得知裴瑕要去同泰寺尋訪淨空大師,來了興致,便帶著崔府兩位少郎君,隨他一同前往。
幾位年輕郎君身騎駿馬,行於熙熙攘攘的街市之中,衣著華貴,風流俊秀,自惹得不少側目。
二皇子握著韁繩,與裴瑕笑道:“守真,你在這街上走一圈,不知要俘獲多少金陵城小娘子的芳心呢。”
裴瑕仍是那副清冷模樣,道:“臣家中已有妻室,殿下莫拿這些事取笑臣了。”
二皇子道:“這哪叫取笑?分明是羨慕還來不及。”
一旁的崔家大郎聞言,也笑:“像守真兄這般風雅之人,身邊應當不乏紅粉知己,紅袖添香?”
不等裴瑕作答,二皇子替他答了:“這你就不知了,他雖長著這樣一張好皮相,卻是個不解風情的木頭腦袋。先前在宣州城,有一美婢自薦枕席,他想都不想便給拒了。”
崔大郎奇道:“守真兄竟這般坐懷不亂?難道是家中嫂夫人管得太嚴?”
二皇子不語,隻拿眼睛去看裴瑕。
裴瑕騎著馬,麵無表情道:“我妻賢良端莊,並非善妒之人。隻我這人如殿下所言,是個不解風情的,於女色一事,並無多少眷念。”
他這般說著,其餘三位郎君你看我我看你,皆從彼此眼中看出驚奇——
大家都是男人,又都正值壯年,誰能不貪女色?
也不知這裴氏宗子是真的柳下惠轉世,還是……咳,有何不為人知的隱疾呢。
這念頭也就在腦中想想,幾人說笑著,又將話茬引向彆處。
裴瑕聽著他們聊起秦淮河畔夜色風光,高坐馬背,漫不經心打量著這金陵城景。
陡然間,一道纖細的淡雅背影映入眼簾。
裴瑕錯愕,那個背影,如何瞧著像是玉娘?
“守真,你看什麼呢?”二皇子的聲響傳來。
“沒,一時花了眼。”
嘴上雖這樣說,前行兩步,又忍不住回首,再次看向那道素色身影。
那婦人已微微側過身,雖戴著帷帽,但輕紗下腰腹微隆,顯然有孕在身。
大抵是他離家太久,才會生出這般錯覺。
他的妻子應當在洛陽府裡念經誦佛,怎可能與農婦手挽手的,出現在金陵街頭?
薄唇自嘲地輕勾,他收回視線,勒著韁繩,緊跟著二皇子等人,朝城門而去。
金陵街頭,人聲鼎沸,熱鬨非凡。
柳嬸子緊緊挽著沈玉嬌的手:“嬌娘,你可跟緊我了,要是擠散了,我都不知去哪尋你了。”
“好。”
沈玉嬌輕輕應了聲,又蹙眉?,朝城門的方向看去。
方才怎麼感覺……有人在看她?
大抵是太久沒出門,產生錯覺了吧。
“走走走,今日無論如何都要去城隍廟裡上一炷香。”
柳嬸子帶著她往那香火最鼎盛處走去,嘴裡念叨著:“按照我們金陵的規矩,新嫁娘成親前,給城隍娘娘上三炷香,城隍娘娘便會保佑小夫妻和和美美,順順當當。你與阿陵婚事雖辦得倉促,但該有的禮數還是得有。”
沈玉嬌也知各地婚嫁風俗不同,既來了金陵,便按照金陵的規矩來辦。
是以今早收拾停當,便將平安交予柳嬸子的二媳婦照看,自己則隨著柳嬸子出門上香。
隻是未曾料到城隍廟的人這麼多——這金陵城當真比她想象中還要繁華。
“等燒完香,正好去菜市口買些菜回去。”柳嬸子說著,又看了眼天色:“這幾日刮西北風,夜裡安置都陰颼颼的,隻盼著過兩日你與阿陵成婚時,天公作美,莫要下雨了,不然酒席都不好擺開。”
沈玉嬌也看了眼那灰蒙蒙的天,略顯悵然歎了聲:“希望如此吧。”
她實在是,不大喜歡雨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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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日直到傍晚,沈玉嬌和柳嬸子提著滿滿兩大籃的瓜果蔬菜回到家中。
她原本是陪柳嬸子逛的,但看柳嬸子與那些菜販子討價還價,唾沫橫飛,你來我往,吵得她都有些熱血沸騰,大有一種“有便宜不占大傻蛋”的感覺,於是稀裡糊塗也跟著買了一堆菜。
好在這些菜是能吃掉的,也不算浪費錢吧?
她這樣想著,在門口與柳嬸子分彆,便推門入內。
未曾想院門剛推開,便見謝無陵光著大半個身子,站在院內大水缸旁,一手拿著水瓢,一手拿著搓澡巾,正嘩啦啦沐浴。
聽到推門的動靜,謝無陵搓背的動作一頓,扭過臉,便見提著菜籃,呆呆站在門口,麵紅耳赤的小娘子。
“你回來了?”
他邊說,邊拿著手巾繼續搓,語氣自然的仿佛這不算什麼。
沈玉嬌看著他赤著的健壯上身,還有那已然全濕,緊緊貼在身上幾近透明的白綿褻褲,隻覺自己的眼睛燙到般,連忙轉過身,羞惱道:“你大白天的洗什麼澡?”
而且他不冷麼?為何不燒水,在屋裡用浴桶洗。
“這不是提前下值了,看你不在家,閒著也是閒著,就搓個澡。”
謝無陵看著她那緊繃著的背影,隻覺好笑:“我洗乾淨了,還不是你的好處?不然洞房夜,我臭烘烘的上你的床,你還不得把我轟下去?”
說來也是奇了,她不過在那寢屋住了兩個月,整個屋子好似都沾染她的香味,好聞得很。
他想著再過兩日就要成婚了,乾脆勤快點,連著三日都搓一搓,搓得從頭到腳都乾乾淨淨,再上她的床,摟著她睡覺,免得惹她嫌棄。
沈玉嬌聽他提起洞房夜,一張粉麵愈發滾燙,卻又說不出反駁的話。
畢竟他願意愛乾淨,於她,的確是件好事。
“那你…你慢慢洗吧。”
沈玉嬌放下兩邊菜籃:“我先去柳嬸子家接平安。”
說著,她連忙出了院,又將門關上。
謝無陵看她那急急忙忙的背影,不禁哼笑,還真是個麵皮薄的小娘子。
不過她這樣害羞,倒叫他越發期待新婚夜了。
哪怕那夜不能真的洞房,但能摟著她睡覺,光是想想都……
胸間騰得升起一陣強烈燥意。
謝無陵怔了怔,低頭再看身下,俊臉也染上一陣狼狽的薄紅。
娘的,不能再瞎想了。
他低咒一聲,趕緊從水缸裡舀了一瓢涼水,滅火。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