毛絨絨的一隻,就很想揉。
最後還是克製住,隻攬過她的腰,緩聲提醒:“路滑,慢些走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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沈玉嬌往常吃的那家羊肉鍋子在西市,因著下雪,路上車馬有些堵,直過了午時,她與裴瑕才到那家羊肉館。
要了個雅間,點好鍋子,沈玉嬌已餓得不輕。
待到夥計兒將那咕嚕冒著熱氣、鮮香美味的羊肉鍋端上,她也不與裴瑕客氣,拿起筷子先夾了塊肉。
裴瑕少見她這般嘴饞的模樣,不由多看了兩眼,又拿起個瓷碗,替她舀了碗羊肉湯:“慢些吃,小心燙著。”
吃過肉解了饞,沈玉嬌才後知後覺不夠端莊,於是放輕了動作,赧然笑道:“你也吃,他家湯滋味很是鮮美,喝下一碗,身上能暖和不少。”
“好。”裴瑕將一碗湯放在她麵前,慢慢舀起第二碗湯。
在沈玉嬌期待的目光裡,他不緊不慢嘗了一口,而後頷首:“的確鮮美。”
“是吧。”沈玉嬌笑:“他家的羊都是每日現宰的……”
話到嘴邊,忽的想起君子遠庖廚。
唉,她與裴瑕說這些作甚。
抿了抿唇,她端起湯碗,小口小口喝起羊湯。
裴瑕見她陡然止住話,隻當她是記起往年舊事,也沒多問,隻拿起筷子,往她碗中多添了幾塊肉:“你既喜歡吃,便多吃些。”
畢竟這風饕雪虐,她又懷著孕,難得出門一趟。
雕花木窗外又簌簌飄起小雪,燒得紅旺的炭爐上,羊肉鍋燒得咕嚕直冒泡,羊肉的鮮美與胡椒粉的香辣融為一體,盈滿整個雅間。
沈玉嬌與裴瑕對坐著,大部分時間都安靜吃著羊肉鍋子,偶爾聊上兩句家常瑣事。
新年將至,府中的事也多了起來,她不但得做好府上的年節安排,還要準備對外來往的年禮。這收禮送禮也有許多講究,好在她身邊有喬嬤嬤幫襯著,不然真叫她一個人應付,怕是要愁掉不少頭發。
她提起府中人情來往,裴瑕都靜靜聽著,時不時提點兩句,叫沈玉嬌心裡有個數。
夫妻倆這般坐著吃鍋子,有商有量的,恍惚間,皆覺出一絲平實的脈脈溫情。
待一頓羊肉鍋子吃完,已是午後,風雪稍停。
兩人上了馬車,一同往大雁塔而去。
大抵是吃得太飽,馬車搖搖晃晃了一段路,沈玉嬌便犯了飯困,眼皮越來越沉,腦袋也小雞啄米般栽著。
裴瑕見狀,沉默地坐過去,又伸手捧住她的腦袋,緩緩帶到肩頭。
動作間,沈玉嬌迷迷糊糊睜眼:“郎君?”
“睡吧。”裴瑕道:“到了我叫你。”
他的嗓音溫和??[]來[]%看最新章節%完整章節,帶著令人安心的力量,沈玉嬌嗯了聲,放縱困意靠著他睡去。
裴瑕垂下眼,看著那乖巧靠在肩頭的小腦袋。
輕晃的車廂裡光線微暗,她柔嫩的臉頰如凝結的豆腐般,雪白輕軟,又因剛飽餐一頓,透著些清透的紅潤,黛眉彎彎,朱唇盈盈,實在是越看越可愛。
這是他的妻。心底深處的那個聲音忽然響起。
似強調般,又道,隻是他一人的。
靜靜看了好一會兒,裴瑕也偏過頭,抵著她的腦袋,緩緩闔上眼。
車廂裡夫妻倆十指緊扣,相互依偎,一片靜謐溫馨。
待到馬車停在大雁塔,凜冽的風又吹來片片雪花。
按照原本的計劃,夫妻倆要去雁塔後的梅林逛逛,但許是懷了身子的緣故,沈玉嬌愈發怕冷,且吃飽了人也犯懶,一下了馬車被冷風一吹,就更不想動彈了。
但她又怕掃了裴瑕的興致,畢竟清晨出門前,她還殷切與他介紹:“若要看雁塔雪景,後院的梅林位置最好,既能看到琉璃白雪覆寶塔,還能看到寒梅傲雪,真是再好不過的景致了。”
早上說出的話,現在又反悔……
沈玉嬌心下懊悔,都怪這天氣,好端端怎麼又飄雪。
裴瑕看出她這副難以啟齒的懶意,也沒拆穿,隻道:“下雪路不好走,不如今日便不去梅林,到佛前燒過二炷香,便回府休息?”
這話正中沈玉嬌下懷,仰起臉,眉眼都染上歡喜:“真的?”
裴瑕薄唇輕扯,“這麼高興?”
沈玉嬌對上他眼中調侃笑意,也知他曉得自己犯懶了,不尷不尬笑了一下:“誰知道今年冬天這麼冷。”
而且往年冬天逛梅林,她身子輕盈,也不像現在這樣,肚裡還揣著個娃娃。
“梅花年年開,明年再看也無妨。”
“郎君說的是。”沈玉嬌頷首,又朝他彎眸道:“等明年孩子落了地,我身子輕便,一定與你踏雪尋梅,再不臨陣脫逃了。”
“好。”裴瑕應著。
沈玉嬌牽著他的衣袖:“走吧,去燒香。”
話音方落,一陣凜冽寒風拂來,冷得她直縮脖子,倒吸涼氣:“好冷。”
頰邊忽的覆上一片溫熱。
沈玉嬌一怔,抬眼便見裴瑕伸著手,揉了揉她的臉,她驚愕:“郎君?”
身前的男人卻神色自若,輕輕撥過她的額發:“沾了一片雪。”
沈玉嬌眼睫輕眨:“……”
頭發沾雪,他為什麼揉她的臉呢?
也不等她多想,就被男人攬入懷中,他平靜嗓音噙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輕笑:“走吧。”
漫天飛雪,蒼茫一色。
不遠處的樓廊之上,一襲白色狐裘的壽安公主望著大雄寶殿前那對親密相依的身影,目光怔怔。
原來那清冷如玉的河東君子,私下與妻子相處,竟是這般溫柔似水……
她今日也穿著一身白狐裘,遠遠瞧著和那沈玉嬌身上的差不多。
為何被裴守真攬在懷中的女子不能是她呢?
為何能叫裴守真那般含笑凝望的不能是她呢?
為何……偏不能是她呢。
“那位郎君貌似不錯,就是離得遠了,瞧不大清楚。”
冷不丁響起一道嬌媚嗓音打斷了壽安公主的思緒。
她回過臉,便見自家姑母錦華長公主,裹著件火紅裘衣,保養得當的豔麗臉龐噙著一抹淺笑,曖昧乜著她:“壽安喜歡這樣的?”
錦華長公主乃是先帝最疼愛的幼女,又在昭寧帝登基時有從龍之功,是以在長安城一乾王公貴族之中,地位不容小覷。
她二十歲便守了寡,昭寧帝曾想再給她找一個駙馬,被她拒絕。倒也不是情深意重要為亡夫守寡,畢竟前任駙馬據說是被她親手所刃。拒絕賜婚後,她也沒閒著,往後這十八年,公主府裡幾乎夜夜笙歌,她身邊也從不乏年輕力壯的男寵——
外界傳言,錦華長公主府中有男寵二百人。
壽安公主知道,沒那麼誇張,固定也就二十號人,隻一過二十五歲,就會淘汰一批,換批新人進府。
也因著錦華長公主這份浮浪輕佻,文官沒少參她。
昭寧帝私下也讓長公主收斂些,長公主隻道:“皇兄後宮有佳麗二千,我貴為一朝公主,又沒有駙馬,後院養二十個寵兒玩玩怎麼了?那些禦史一個個道貌岸然,麵上讀著讀聖賢書,私下裡狎妓換妾,可比我花樣多,我堂堂一國長公主,難道還得被他們這群老東西管著?”
她說得理直氣壯,昭寧帝悻悻然,也不好為這種事真與她計較——
畢竟她也不像其他王爺造反謀逆,養幾個男寵玩而已,隨她去吧。
皇帝不管,臣子們也不好多說,何況錦華長公主性情乖戾,睚眥必報,那些參她的文官,有一個算一個,都會被她報複,輕者府門前被潑糞,重者府中親人出些“意外”。
久而久之,再無人敢置喙長公主的內帷之事,生怕惹上這個心狠手辣的“瘋”女人。
這會兒聽到自家姑母問起,壽安公主心頭一凜,忙道:“沒有,姑母,你彆瞎猜。”
“我瞎猜?你那眼珠子都恨不得黏在那位郎君身上了。”錦華長公主嬌美臉龐笑意燦爛:“看上就看上了,有何不好承認的?”
“姑母。”壽安公主到底臉皮薄,聽得這話,羞赧垂下臉:“你彆說了。”
“唉。”錦華長公主搖搖頭,又吩咐身旁太監:“去,將那郎君請來。”
壽安公主一聽,霎時傻了眼,連忙去攔:“姑母,你…你請他來做什麼?”
“你不是喜歡麼?叫過來看看清楚呀。”
“不不不,不行。”壽安公主忙不迭搖頭:“他…他不是一般人,而且,他妻子還在身邊呢!”
錦華長公主拉長聲音“哦”了聲,饒有興致:“你認識他?”
壽安公主咬了咬唇:“他便是河東裴氏的六郎,裴瑕。”
“原來是他啊。”錦華長公主恍然,攏了攏身上那件無一絲雜色的火紅裘衣,眯眼回想:“幾年前我好似見過一回,唔,模樣是挺清俊。”
隻那時他年紀小,還未及冠,模樣雖好,但太嫩了——
像她這種經過風月的□□,找男人還是偏好那種肩寬腰窄、氣力足的健壯男兒,床帷間方才更加得趣。
“你若真的喜歡,那就想辦法弄到手唄。”
見自家侄女那滿臉錯愕,錦華長公主有一下沒一下撥弄著腕間璀璨奪目的寶鐲,不緊不慢地笑:“這般看我作甚?我們可是公主,這天底下數一數二尊貴的女人。若是貴為公主,連個中意的男人都得不到,這公主當的還有什麼意思?”
說罷,她望向那雪色茫茫的遠方,紅灩灩的嘴角掀起一抹譏誚弧度:“那可當真是,沒意思極了。”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