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78】/晉江文學城首發
秋陽杲杲,風輕雲淡。
外祖父家到底不算正經娘家,沈玉嬌在李府住了兩日,便帶著棣哥兒回了永寧坊。
未曾想馬車剛到門口,就見門房處聚著好幾l人,似是爭執著什麼,僵持不下。
沈玉嬌心下驚疑,戴好帷帽,在夏螢的攙扶下了車。
冬絮抱著棣哥兒跟在後頭,也滿臉疑惑:“那是在吵什麼呢?怎的還有女子?”
沈玉嬌抿唇:“過去看看。”
門房處,左管家一臉堅決:“不行不行,我家主人和夫人都不在家,這事我可做不了主,你還是快將這兩位娘子帶回去吧,若是叫人瞧見,沒得影響我們郎君的清譽!”
那身著皂衣的長隨卻不挪步,隻賠笑道:“我家郎君吩咐了,這兩位娘子是專門買來送給貴府郎君的,你瞧,身契都叫帶來了。你就通融通融,先讓她們進門,等晚些你家主人回來了,再行安置便是。”
“那不行,我做不了主。”
“你通融通融嘛。”
兩人正車軲轆話來回斡旋著,左管家瞧見自家夫人回來了,如同看到救命稻草般:“哎唷,夫人,您回來的正好,快些拿個主意吧!”
沈玉嬌拎著裙擺,施施然邁上台階,視線在門口那三張陌生麵孔掃過——
皂衣男人相貌平平,一臉忠厚本分。
另兩位娘子,瞧著十五六歲。
一個穿黛青色長裙,柳眉桃腮,眉含秋水,楚楚可人,我見猶憐。
另一個著杏色裙衫,秀眸惺忪,芳菲嫵媚,一顰一笑,媚骨天成。
看到這兩位年輕娘子的一瞬間,沈玉嬌就猜到她們的來曆——
平康坊內人。
無他,隻因良家子與風塵女,看人的神情,截然不同。
“裴夫人,您回來了。”
那皂衣男人躬身請安,自報家門:“小的是神武軍謝長史的家仆,我家郎君聽聞府上郎君近日有意納妾,是以特地去平康坊挑了兩位美人,讓小的給裴郎君送來。”
他畢恭畢敬將手中那兩張身契遞給沈玉嬌,“這是她們兩個的身契,還請娘子過目。”
那兩位小美人知道沈玉嬌的身份後,也乖順請安:“奴婢煙兒/湘湘,拜見娘子,娘子萬福。”
沈玉嬌:“……”
看著眼前的身契與美人,她額心突突直跳。
謝無陵這家夥是在她府上安插眼線了麼?怎的連這事都知道。
不過這兩日,她待在外祖父家,也不知青青在府中,和裴瑕進展如何了……
青青那樣乖巧溫順,她見了都心生愛憐,裴瑕他……應當也會喜歡吧?
“娘子。”夏螢悄悄晃了下沈玉嬌的手臂,又擠了擠眼睛,示意對方還在等她回應。
沈玉嬌也回過神,定睛再看眼前兩位美人。
不得不說,這兩位小娘子
(),都彆具風情。
煙兒楚楚ˇ()_[((),湘湘嬌媚。
尤其這湘湘的身段,婀娜多姿,哪怕穿著齊整,沈玉嬌的視線都難以自持地往她胸前掃了好幾l眼。
鼓囊囊,圓潤潤,看上去……似乎很好埋。
當男人可真好。
她腦中冷不丁冒出這個念頭,她若是男人,也想養這些小美人兒在家,彈琴唱曲,紅袖添香,豈不美哉?
隻是,“你家郎君的好意我府上心領了。”
沈玉嬌斂眸道:“兩位美人都很好,但我已給郎君物色了人選,無需勞煩你家主人。”
長隨阿銘怔了怔,忙道:“我家主人說了,他與裴郎君是至交好友,送兩個美人而已,讓您府上千萬彆跟他客氣。他還說……”
阿銘清了清嗓子,學著謝無陵的腔調,複述著:“男人最懂男人,這倆美人絕對能將裴守真伺候得舒舒服服,再不叫夫人憂心。”
沈玉嬌:“……”
這話的確像是那家夥說出來的。
但怎麼感覺怪怪的……
保證伺候得舒舒服服,難道他試過?還是,他自己也好這一口……不,兩口?
袖籠下的手指悄悄捏緊,她深吸口氣,語氣也冷肅了些:“這兩位美人,我家郎君無福消受,小哥還是將人帶回吧。”
稍頓,她又補了一句:“倒是你家長史,他這個年紀,也該正兒八經成個家,找個知冷知熱的人照顧他的起居。他有空操心他人後宅之事,不如多操心他自己的終身大事。”
阿銘聞言,麵露難色:“可我們郎君交代了,一定要將人送到……”
沈玉嬌道:“你就跟他說,裴夫人謝絕好意,叫他留著自己收用。”
撂下這話,她也不再耽誤,抬步朝府內走去:“左管事,關門,送客。”
一錘定音,左管事也鬆了口氣,連忙抬手,對阿銘三人道:“幾l位請吧。”
阿銘:“……”
那金釘朱漆的大門關上,煙兒和湘湘兩人皆蹙起柳眉,嬌嚦嚦嗔道:“這該如何是好呀?”
“哎,也是運氣不好,怎的就撞上了主家夫人。”
“是呀,若是主家郎君先瞧見我們,這事準成了。”
阿銘也頭疼,送妾送成這樣,回去定要被郎君責罵了。
又看了眼緊閉的大門,他將身契塞進懷中,長歎口氣:“先隨我回吧。”
一扇朱門之後。
夏螢沒好氣哼道:“那謝郎君安得什麼心,竟送那樣的女子來咱們府上!我一看那兩人,眼珠子滴溜溜的,一看就是倆不安分的狐媚子。”
“彆這樣說。”
沈玉嬌摘下帷帽,細白手指輕揉了揉額角:“她們也是身不由己的苦命人。若有的選,誰願當個物件似的,買來賣去,以色侍人呢?”
夏螢聞言一噎,而後悻悻垂下眼:“是奴婢狹隘了。”
沈玉嬌並未多說,畢竟從古至今,風塵女子一直遭人
() 鄙夷唾棄,夏螢也隻是隨大流。
“不過那謝郎君如何知道娘子在給郎君納妾?”夏螢好奇。
沈玉嬌揉著額心的手指一頓,這也是她的疑惑。
難道謝無陵真往府上插了眼線?
“晚些再想,先回院裡吧。”
她現下更關心的是,青青那邊成沒成事。
待回到後院,看到喬嬤嬤身旁蔫頭耷腦的小婢子青青,都不用開口,沈玉嬌便知沒成。
“郎君他一看到奴婢,就叫奴婢出去。”
次間裡,青青滿臉委屈,淚光顫顫地與沈玉嬌訴苦:“也不知是他那日心情不好,還是怎麼著,反正板著一張臉,怪駭人的……”
沈玉嬌聞言,心口砰砰跳了兩下,直覺不妙。
“那…你就沒再試一試?”
“娘子您是沒瞧見,郎君那個眼神,四九天的冰棱似的,看得奴婢腿都軟了,哪還敢耽擱。”青青現下回想,仍心有餘悸。
沈玉嬌聽得這話,也開始心悸了。
難道真如謝無陵所說,男人更懂男人,納妾該納那兩種類型的?
她目光在青青身上掃過一遍,果然沒有對比就沒有差距,和方才的煙兒、湘湘一比,青青就顯得清湯寡水,不堪用了。
現在去把那兩位美人喊回來,還來得及麼?
不行不行,裴瑕與謝無陵那般不對付,若是知道那兩美人是謝無陵送的,定然不悅。
“罷了。”
沈玉嬌頭疼,沒想到給夫君納色,竟是這樣一件難事。
她看向喬嬤嬤:“既然青青不合郎君眼緣,在府上給她尋個差事,讓她做吧。”
喬嬤嬤嘴上應了聲是,心裡卻忍不住心疼——
花了五十兩銀子,買了個粗使丫頭,實在虧大發了!
這日傍晚,紅霞漫天。
沈玉嬌剛哄完棣哥兒睡覺,便聽婢子來稟:“娘子,郎君下值回府了。”
他回來了。
不知為何,沈玉嬌心裡驀得一陣發虛,她輕輕嗯了聲:“叫廚房準備晚膳吧。”
稍頓,又補了一句:“多做兩道郎君愛吃的菜。”
婢子應諾,很快退下。
沈玉嬌坐在榻邊,看著棣哥兒白嫩嫩的熟睡小臉,心思卻是飄忽不定。
待會兒他過來了,她該不該提一嘴青青的事?
也不知他是個什麼想法?若真是覺得不合眼緣,她可以再替他尋。但若是生了她的氣......
可他為何要生氣呢?
她為正妻,大度替他納妾,他該高興才是。難道他希望他的妻子是個不許丈夫納二色的妒婦麼?
諸般思緒縈繞在腦中,沈玉嬌想不明白,便也不再去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