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湛不敢接話。
因為那時候他確實混蛋,在她整個孕期沒怎麼關注。
後來她月份大了,雙胞胎的肚子又比正常孕婦更誇張,他才終於注意到這女人懷孕的樣子。
隻可惜,因為兩人那時候為留不留下孩子而鬨僵,所以即便他注意到她孕期的辛苦和不易,心裡也想著活該,自找的。
“就這麼個小黑豆,以後會長成個娃娃?”文湛拿起B超單仔仔細細看了一遍,忽而覺得生命確實很奇妙。
醫生說,胎兒發育不錯,一切都很正常,交代了一堆注意事項,讓他們回家好好養著。
離開醫院時,穆晚晴便忍不住跟俞喬和葉歡分享了這個好消息。
按說不足三月是不應該公開的,可她實在壓不住這意外之喜。
自然,又收獲了一堆恭賀祝福。
“二胎會不會又生雙胞胎?四個孩子的話,那家裡可熱鬨了。”俞喬好奇問道,顯然是言情小說看多了,還以為人均雙胞胎甚至三胞胎。
穆晚晴說話的語調依然帶著興奮和高亢,“怎麼可能,你想什麼好事,就一個。不過,一個我也很滿足了,畢竟老大老二也還小,還需要花時間精力陪伴。”
“你家文先生是不是高興的嘴都合不攏了?”
“他啊……”穆晚晴回頭看了眼某人,臉上的笑落下幾分,“他不怎麼高興的樣子,不過無所謂,不管他。”
她知道文湛在擔憂什麼。
在她看來,都沒必要。
都說為母則剛,她當媽媽也三年了,帶孩子早已經得心應手。
此時再來一個,家裡添丁,熱熱鬨鬨,那幅畫麵光是想想都覺得開心。
回到家,他們把這好消息跟文江河分享了。
文江河也高興得不知所措,喃喃道:“肯定是你媽在天之靈的保佑,不然怎麼就剛好今天去掃墓,就暈倒了?”
穆晚晴沉浸在懷孕的喜悅中,還沒想到這點,被文江河一提醒,也覺得很有道理。
“肯定是的,是媽幫我實現了心願。”
————
三年前,穆晚晴意外懷孕時,經曆了人生中最痛苦糾結的一段時光。
那時候,文湛的心思還沒有從白月光中脫離,一心想著跟穆晚晴裝裝樣子,等時機到了就離婚。
一場酒後狂歡,帶來了意外的生命。
儘管穆晚晴用人格保證,她吃過事後藥,可他半個字都不信,篤定穆晚晴就是要借著生孩子困住他,綁死這段婚姻。
兩人關係僵滯到極點,他威逼利誘,讓穆晚晴流掉孩子,可她死活不肯。
那段時間,穆晚晴既要承受身體上的不適,還要頂著來自文湛的巨大壓力——曾有那麼一瞬,她也想過是不是拿掉孩子算了,遠離這個男人,遠離文家,哪怕孤孤單單一個人,哪怕窮困潦倒,也好過眼下的處境。
然而,去產檢時被醫生告知懷的是雙胞胎。
頓時,她心裡所有的猶豫、掙紮和彷徨,全都煙消雲散。
她下定決心,不管多難都要生下這兩個孩子。
可就算是雙胞胎,文湛對她的態度也沒有好轉分毫。
反而,因為誤會太深,彼此連麵上的和諧都做不到,文湛回家對她也沒有半分關心,兩人成了住在一個屋簷下的陌生人。
再次懷孕,把穆晚晴思緒又拉回到三年前。
此時,她洗完澡坐在梳妝台前,身後站著三年前逼她流掉孩子的前夫兼現任丈夫,看著他一副認認真真給自己吹頭發的模樣,實在無法將這兩種形象聯想到一起。
文湛看了眼梳妝鏡,見穆晚晴盯著自己笑容詭異,他不解地問:“你笑什麼?”
吹風機嗡嗡響著,穆晚晴不得不提高聲音回複:“笑——你也有今天。”
“什麼意思?”
穆晚晴卻又不回答了。
等吹完頭發兩人躺下,穆晚晴主動鑽進他懷裡,撈起他的胳膊墊在頸下,側躺著完全與他相貼,還不客氣地將一手伸進他睡衣裡。
文湛渾身一緊,連忙隔著衣服按住她的手,垂眸皺眉。
“什麼意思?”
她懷孕了,醫生特意叮囑,前三個月是不穩定期,要格外注意。
夫妻生活也要暫停。
可她卻主動勾引。
穆晚晴嘿嘿壞笑,“沒什麼意思,就是想到從前一些事,覺得不敢相信。”
文湛把她的手從睡衣裡拽出來,牢牢握在手心,避免她再搗亂,而後才問:“從前什麼事?”
“就我第一次懷孕的事啊——”
文湛一聽這話,臉上的溫柔和熙就凝固了。
沉吟幾秒,他才應:“好端端的想那些做什麼。”
穆晚晴抬頭看著他故作冷靜的臉龐,繼續壞笑:“某人是不是很心虛?”
文湛抿著唇,不語。
“放心,沒有秋後算賬的意思,那些事早就翻篇了。你以前不是說過嗎?我上次懷孕你沒儘到作丈夫的責任和義務,那這回你可得好好彌補了。”
“那是當然,需要我做什麼,儘管吩咐。”文湛低頭,注視著妻子,忍不住在她唇上親了親,嗓音越發寵溺溫柔,“隻要孕婦娘娘高興,讓小的當牛做馬都行。”
穆晚晴很喜歡他每次一本正經調情的樣子,忍不住嬌笑著回吻,“嗯,那我就不客氣了。”
她微微撐起身,臉頰位置高一些,低下頭在他唇上吻了又吻。
文湛起初回應,後來漸漸招架不住,又想到她懷孕,隻好連忙拉住她的胳膊,將她按回床上。
“彆鬨了,醫生說這幾個月不行,你就安分點,彆故意撩我。”
穆晚晴被他說得臉紅,嬌嗔地睨了眼,“到底是誰不安分,你也就安分這一次。”
以往哪回不是他情難自控,迫不及待。
夜已深,孩子們也都安睡了。
兩人親密相擁,憧憬著老三出生後的場景,從孩子是男是女到取什麼名字,跟誰姓,想到哪兒聊到哪兒。
“不管男孩女孩,都跟你姓,也算是對你們穆家的一個念想。”
穆晚晴有些擔憂:“那他長大發現跟哥哥姐姐不是同一個姓,會不會覺得生疏啊?”
“怎麼會?相信以我們的教育,三個孩子一定會相親相愛的,不會因為姓氏不同就生疏。”
“但願吧……”
文湛用實際行動證明了自己的心意。
十個月,他對妻子無微不至的關懷,讓她享受了女王般的待遇。
十月後,他陪著穆晚晴一同進入產房,共同迎接他們的愛情結晶。
親手捧起小女兒的一刻,文湛熱淚盈眶。
他不知為什麼有些男人見過妻子生育的場景,會從此落下陰影,對妻子再去興趣。
他隻知,親身經曆過那一幕,他恨自己太無能,不能替心愛的女人受苦,不能為她挨那一刀。
那種心情,沒有言語可以形容。
都說女人生孩子是鬼門關走一遭,是相當於數十根肋骨同時折斷,全身所有骨頭都要跟著動一動的疼痛級彆。
他不敢想,妻子對他的愛有多深,才會甘願再次體會這種非人類的痛苦。
而生育痛隻是養兒育女漫長過程的開始而已。
他不知自己能活多久,不知病魔何時又會卷土重來,不知什麼時候就要告彆他最愛的女人,最愛的孩子——唯一能做的,就是在有生之年,占據每一分、每一秒,去好好愛他們,守護他們。
穆晚晴也沒想到,生二胎會比當初生雙胞胎痛苦更甚。
醫生科普,生育確實會伴隨著次數增加而疼痛加劇,但她自己認為,也因為如今有了依靠,有了人疼,她變得矯情了。
生產時,顧不得關注文湛的反應,但事後她聽護士說:“文太太,文先生真是愛慘你了,那天他一直掉眼淚,一直掉……哭成了淚人,主任勸他受不了就出去,他又不肯。”
穆晚晴看向病床邊正在哄著小女兒的某人,好奇:“你哭什麼?我生孩子而已,又不是要死了……”
他記得,婆婆去世這家夥也沒哭成淚人。
文湛看著小女兒軟糯可愛的模樣,眉眼微挑,道:“我也不知道為什麼,眼淚控製不住。”
他說這話時,嗓音又哽咽了下,仿佛重新代入了那天的場景。
穆晚晴從月子中心搬出去那天,攝影師給他們一家五口拍了張全家福。
文湛親密地攬著妻子,相擁而坐,老大老二站在他們麵前,兄妹倆一起小心翼翼又充滿愛意地抱著繈褓中的小妹妹。
除了新生兒睡得像天使一般,剩下幾張臉都笑得幸福甜蜜。
“哢嚓”一聲,照片記錄下著美好一刻,定格到永遠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