安寧已沒有守護她的母妃,隻有他這個哥哥。
他不逢場作戲,也會死。
他再不是能閒雲野鶴、青梅煮酒之人。
命運之手,到底還是將他變成了他最不喜之人……
帝台隱回到青苔殿,看到桌上還布置著一個擺件。
那是他最喜之仙鶴,陶瓷燒製,展翅閒飛,潔白無瑕。
他落座後,拿起毛筆,點墨落在仙鶴的羽翼之上。
原本潔白的仙鶴羽翼間多了幾分墨染的黑。
帝台隱眼前又浮現起踏月紙上後續的文字:
“若再心軟,反受其害!”
是啊……
若是再不對帝長淵出手,帝長淵隻會對他越發過分。
與其看帝長淵越發變本加厲,承受這等錐心之痛,倒不如由他來做這執棋之人!
帝台隱又換支毛筆蘸取朱砂。
那筆尖落在仙鶴的頭頂之處,瞬間點出一片緋紅。
紅墨滴下,如同鮮血。
長淵殿中。
帝長淵額頭的血窟窿已結疤,卻還是有一大片痕跡。
惜美人為他取下白布條上藥時,林雋進來彙報:
“殿下,九殿下竟平安從禦書房出來,隻有額間被砸傷,傷並不嚴重……”
帝長淵眼皮頓時狠狠一跳。
那般艱難之局,帝台隱竟也可破?
是他低估了那個九哥。
低估了帝台隱!
不……
他腦海裡又浮現起踏月的麵容。
若不是那女子在背後被帝台隱指點運籌,就憑一個從未涉足朝堂的帝台隱,怎麼能破此局?
那女子到底是有多聰慧,竟連此局亦可破……
看來,不該再輕待她。
“淵兒……是娘對不起你……是娘對不起啊……”
惜美人沙啞哭泣的聲音忽然響起。
她看著他額間的傷疤,眼眶通紅:
“那些上等的膏藥,傅院首明明給了,可那些下人竟還偷偷調換走!”
因為帝長淵到底沒有母族支持,到底任人欺負慣了。
有膽大的人們覺得他這樣的人並不配用那般上等的膏藥,偷偷調換出去賣錢。
“若母妃身份高一些,他們怎敢這麼對你……”
“明明你額間不會留疤的……明明不會的……”
惜美人越說越難過,眼淚如同斷了線的珠子,吧嗒吧嗒直掉。
“若娘有九殿下的母妃那般的身世,該有多好啊……”
“九殿下受傷,很快會有人給他送昂貴的藥物,周家人也會入宮看他……那些名貴的藥材堆積如山、無人敢碰……”
“為何我沒有出生周家,為何我沒法給淵兒你更好的照顧嗚嗚……”
她的哭聲悲泣極了。
帝長淵眸色頓時微微一沉。
是啊,每次帝台隱但凡有一點小傷風感冒,周家人都會入宮看帝台隱,送來一堆珍貴藥材。
那些物品常常堆積得長淵殿放不下。
帝台隱的外祖父、外祖母等人,也會圍繞著他團團轉,噓寒問暖。
而他這些日子受傷以來,何人曾來看過他……
唯有一個母妃,還是受人欺淩、隻會卑微懦弱的母妃……
小時候,他也眼巴巴地問過母妃:
“娘,為何九哥哥有外祖父外祖母?我的外祖父外祖母在哪兒呢?為何沒有人來看長淵……”
那時候惜美人隻會哭泣,抱著他一直哭,一遍又一遍地說著:
“淵兒……對不起……是娘對不起你……”
“這是我們的命……是我們天生的命啊……”
帝長淵袖中大手緩緩緊握,起身吩咐:
“林雋,送母妃回去休息。”
他需出去一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