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暮染夕沉[先婚後愛]》全本免費閱讀 []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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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我的白晝,是一場罪惡的欺瞞。行屍走肉時我滿身血跡,唯有一支玫瑰對我憐惜。”
——顧佑遠·「情書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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京城的冬不留情麵的席卷,一片白茫的臘月裡,寒風夾著雪,刮在臉頰上,是活生生令人嚎叫的酷刑。
吳特助裹緊大衣,蹲在祠堂冰冷石階上,垂頭捧著熱茶好聲好氣勸解:
“家主隻是個嘴硬心軟的性子,您低頭服軟便是,怎麼寧願受苦,也要同他置氣?”
雪虐風饕之中,本該放在祠堂積灰的黑色軟墊被人擺在了屋簷外,在皚皚白雪中落了一點墨色。
顧佑遠脊背挺拔,清風朗月的肩已然堆起厚厚一層雪,在他體溫下融化,水漬早已浸濕單薄衣杉,他卻不曾管顧,緘默而恬淡的跪在軟墊上。
不知有無將吳特助的話語聽進心裡,他的雙眸始終緊闔,不願落入白茫的雪景,也不願注視祠堂內莊嚴的高台。
而就在積雪要沒過腳踝的惡劣天氣裡,本該無人問津的小道口,卻忽的晃過兩道顯眼的人影。
察覺到冰天雪地裡微乎其微的動靜,顧佑遠緩緩睜眼,餘光微凝。
屋簷外,女孩懊惱的縮進酒紅色鬥篷,輕咳兩聲:“這究竟是哪家富商,能把公館修得這樣大,要是把我在這裡迷路的事抖露出去,那些姐姐又該笑話我。”
一旁的侍者趕忙追上前為她係緊衣領,緩聲安撫:“小姐是沈先生的心尖,誰敢不對您有好臉色?再者說,這裡是京市鼎鼎有名的顧公館,本就是富貴人家累積的龐大基業,您初來乍到,不熟悉路,是再正常不過的事。”
女孩皺著眉,揉著通紅的鼻尖,似乎還想要張口反駁,目光卻無意間掠過雕滿神佛的石柱,落在麵前刻著“百代瞻依”的藍色牌匾上。
她一向對這樣莊嚴肅靜的地方毫無興趣,更不要說是這樣仿明代的古建築。真正讓她滯下腳步的,是精雕八字牆外,那片比雪還要白上幾分的衣角。
纖塵不染,波瀾不驚,令人不敢上前褻瀆。
隔著木質古屏風,什麼都探不真切,這樣黑漆漆的、沒有一絲暖意的祠堂,她又不敢踏足,隻能猶猶豫豫的望著少年挺拔的脊背,輕聲問侍者:
“他是誰?”
“估計是哪位小少爺惹了顧氏家主不高興,正在受罰呢,”女侍者低聲哄,“京城這樣的貴胄家族規矩是會多些。小姐,我去向那位少爺問路,我們早些回去休憩?”
女孩並未當即表態,指尖剮蹭過珍珠手鏈,直愣愣的盯著那寸清冷背影。
十五六歲的少年,身形卻超出同齡人的高大,緘默的跪在軟墊上,是不被激起漣漪的死水,不卑不亢的直視前方。
清潤玉骨,像風吹散的紙頁,與凜冽的白絮毫無違和的融為一體。
她垂下頭,望著手中唯一一把破損的手作八角油紙傘,輕輕遞給侍者:
“這樣冷的天氣,他又這樣冒著寒霜淋著雪,不免大病一場。你辛苦一程,替我將這把傘送去,不知有沒有用,就算問路的謝禮。”
侍者躬身應下,不敢多加怠慢,接過傘朝裡走。
越往前去,四下便愈發詭異,侍者望著長滿青苔的陰森水缸,心中有些發寒,將傘撐開,緩緩放在少年身旁:“少爺,請問書房從哪座長廊走?”
無論她等多久,少年始終默不作聲,甚至從未投來目光,像是屹立不倒的春山,不曾為誰停留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