張廷玉蹙眉,又聽張氏道:“若全是那溫和知禮的,便是瞧見也無妨,可偏偏那一個個沒家世沒身份,還整日招著一張臉,妄想攀上門好親事…”
她說著說著,無意間瞥見弟弟陰沉著臉神遊天外,不免來氣,狠狠甩了他一袖子:“我說話你可在聽?”
張廷玉回神,木著臉點點頭。可心裡還是鈍鈍的疼,黛玉在賈府借住,是否也是被人這般臆測詆毀的呢?
“好好好!你既這般不耐煩聽我勸誡,晚些若稀裡糊塗被人撞到,人家要你下聘,你莫來哭著求我!”張氏說罷甩袖就走,隻剩下個小丫鬟跟著張廷玉。
小丫鬟繼續低聲講解道:“家中出嫁的老姑奶奶的孫女、二太太表姐早亡留下的嫡女都住在府上,還有老太爺官場上被查處了的同僚,托孤了幾位少爺小姐…”
張廷玉麵無表情的聽著,直到到了後院,跟著停在院門外的二姐進了李老爺子的院子。
進了院子,便見兩個穿著粉色衣裙,大家小姐打扮的姑娘站在廊下,二人均用扇子遮著半邊臉,含羞帶怯的打量的少年舉人。
張廷玉目不斜視,跟著二姐拾階而上,由著丫鬟迎進了屋裡。
老爺子麵色不大好,老太太倒是挺富態,身邊依偎著一位少女,圓臉圓眼的,瞧那模樣也不過十一二歲。
張氏帶著弟弟拜見二老後,便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。
李家老爺子端起茶杯,喚:“二公子…”
張廷玉忙起身作揖:“李爺爺喚我廷玉便是。”
老爺子聞言揚起幾分笑意,撇了撇茶葉,道:“我依稀記得,廷玉今年十三了罷?”
“是。”
“十三歲的舉人,張家當真是人才輩出啊!”老爺子品了口茶,“去歲我便說,令你姐夫將你接到家裡來,勿論功課還是文章,家中三個進士總能指點一番。不過,你大哥卻不同意。”
“是。去歲玉也曾說來叨擾姐夫一陣子。隻是大哥很是斥責了玉一番。一則老爺子乃是病弱致仕,需得靜養。二則李世叔頂了外缺,嬸子跟他上任,家中更少了管家之人。三則二姐剛添了毅哥兒。家中事務更是全壓在二嬸身上,再多一個我,便是忙上加忙。”
“如此,才將我托付給了林公,代為照管。”
“哎呦!說什麼忙不忙的,都是一家子親戚,便是忙些,也是高興的!”李家二嬸是個快言快語之人,隻是對上張廷玉那清冷默然的目光,她又徒然心虛。
若是真高興,那人家借宿林家十月之久,李家怎的一次都未曾邀人家上門做客呢?
好在張廷玉解圍:“那若是往後我再來揚州,便免不了多叨擾嬸子了。”
陳氏喜道:“好好!待你再來,便安心住進咱們府裡,我叫你名庚哥哥與清蘭妹妹,帶著你在咱們揚州好好的頑一頑!”
張氏眼皮一跳,目光緊緊看向二嬸身邊穿著月白銀紋繡菊花褙子的少女。那女孩麵色一紅,羞道:“姨媽…我還在孝中呢!”
陳氏拍拍肩上外甥女的白嫩手背,笑言:“再過兩月便出了孝了,你這丫頭,恁實心眼兒!”
張廷玉故作沒瞧見,隻直直看著老爺子,等著他繼續發問。
老爺子暗罵兒媳婦沒個眼力見兒,可麵上卻穩如泰山。他放下茶杯,如張廷玉所願道:“你小小年紀便中了舉,你父親怕是不會讓你這般快就進入官場。你…怎麼想的?”
少年低頭:“儘力一試。”
老爺子哈哈一笑,撫掌道:“不錯!不錯!有你祖父之風!”
他喊了老妻身邊的大丫鬟來,“去將我給廷玉備下的禮拿來,差人送去馬車上。”
又對少年道:“去歲你不曾來府中,怕是還沒見過毅哥兒,他如今也十個多月了,還未曾見過你。若是無要緊事,你便去你姐姐院子裡瞧瞧他罷!”
“謝李爺爺寬宥!”
“謝老太爺寬宥!”姐弟二人同聲道。
待出了老爺子的院子,張氏把那一乾香風浪蝶拋諸腦後,才哼聲道:“瞧見沒?你這剛出爐的舉人老爺,又成了這府裡的香餑餑了!”
張廷玉抿唇,“姐夫不曾出什麼錯吧?”
“哼!那是自然!你姐夫當初求親時便說過,若非我十年無所出,他一生絕不納妾!”
下一刻,她二弟又一盆冷水兜頭而下:“既如此,你又何必辛辛苦苦防著?”
張氏抬手…張廷玉猛地一躲,“你婆婆都知曉出去躲清淨,偏偏你實心眼兒!”
他快步走到廊下:“會哭的孩子才有糖吃,你不若給父親寫封信,讓他給你運作一番。”
張氏想到這個就來氣,她翻白眼,“你當我沒寫過?”
“…”
毅哥兒才十一個月,長得圓潤胖實,張廷玉抱著他,“你母親那般凶,你不如去給我當兒子罷?”
耳後勁風一陣,他猛地一蹲身子,而後抱著孩子快速躲開,“二姐,姐夫麵前你也這般凶悍嗎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