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不,若是他晚幾年科考,林公未必會看得上他。
張廷玉回了竹園,見拙禮拙書二人正在將收來的禮物登記造冊,便道:“拙禮跟我出來一趟。”
“你去雲風小築,將那些首飾裝箱封好,帶回來。跟爺收的那些藥材一起走水路送到京城。”
“誒!”拙禮剛要走,又被張廷玉攔住,“挑幾樣貴重的另外裝好,回頭爺得送到二姐那邊去。再問一問她,是否有家書令我帶回京去。”
他從袖中取出一張銀票給拙禮:“順便去外頭買幾樣給小孩子戴的項圈金鐲,隻選好的,貴重的。”
“得嘞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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待拙禮回來後,眾人把行裝搬上馬車,拙書便主動提出跟船的打算。張廷玉自然允了,還賞了拙書兩個金元寶,“這一路萬萬不可掉以輕心,雖說船上有林家的管事,可這一路路途遙遠,你還是要多上點心才是。”
拙書依然是那副寵辱不驚的麵癱模樣:“奴才定不辱使命。”
看著馬車離去,張廷玉才收回目光,帶著拙禮崔向回了林家。
晚間,眾人用過飯,林如海才道:“廷玉此去,不知何時才能再見。”
張廷玉笑笑,“若是順利,廷玉自當謀個揚州的缺,再來林公家蹭飯的。”
林如海撫須的手擺了擺,“若說外派,怕是要等到四年以後去了。”
黛玉悶頭不語,用過飯後便要回自己院子裡。張廷玉看著她的背影,恨不得立馬追上去,可礙於長輩在麵前,他隻得牢牢坐在凳子上,半分情緒都不可泄露。
林如海把女兒的難過看在眼裡,怕她使小性斷了藥,便道:“這一年光景,你雖然寄住,可玉兒已然將你當成了至親之人。這孩子重情,又執拗。你若是得宜,不如去跟她辭彆一番…”
說罷,又怕張廷玉說錯了話更讓女兒難過,又道:“鹽運此時略顯清明,快則一兩年,遲則幾年,我便能回京複職。咱們早晚得見,不必難過於一時。”
“是。”少年躬身一禮,轉身往外去了。
隻是一出了廳門,那步履漸漸急促,到了寒梅苑門口他已然跑了起來。
黛玉還沒回到院子裡,就被少年攔了下來。
陳奶娘見他來,憂心道:“二爺快勸勸姑娘,她還未用藥便跑了出來,這可怎麼是好?”
他略略點頭,“陳媽媽先回院子吧,我有幾句話與黛玉說。”
黛玉聞言,抿唇偏頭,麵上厭煩不耐,可腳步卻一動不動。
奶娘怎麼能不知她的彆扭性子,又告罪讓少年寬心容忍些,這才走了。
等她離開,張廷玉才從腰間取出一隻嵌藍寶石赤金鐲來,“這鐲子裡有暗格,裡麵的藥半月服一次,夠你半年用了。”
“我此次回京,就是為了掙個進士,好給你…”他徒然頓住,怕嚇著她,便將剩下的話都吞進肚子裡。
少年蹲下身仰頭看她,“你父親多則幾年,少則一兩年便能回京述職,再見時我定糊好了紙鳶,也栽好了桃樹。到時我便帶你去放風箏,用桃花釀酒,咱們還一同去求簽,去祈福。可好?”
黛玉以帕掩麵,點點淚花滾落,哽咽道:“你既是要走,又何必來我家?”
“你高興時將我當了妹妹,不高興了撇下又走,這世上哪有你這樣狠心的哥哥?”
“走便走了,又來惹我的眼淚,說什麼桃花,什麼紙鳶,你許諾我的還沒做到,如今又來給我承諾!”
她肩膀抽動,哭得越發哀傷,“我再也…不會相信你了。”
她說著再也不肯相信他,可卻不曾動一下,連氤氳水意後的目光,也還落在他身上,不肯挪動。
張廷玉隻覺疼得心如刀絞,他忽然握住黛玉的手腕,隔著袖子,他都能感受到她的瘦弱。
“我每年來看你一次,待我下次來,咱們還去結緣寺上香,好不好?”
黛玉微微睜大眼,哭聲都驚得頓住了,第一想法竟是:“你又來哄我?”
“不是哄你。”他目光堅定,抬手把她臉上的淚擦掉,“我家中還有兩壇桃花釀,明年我來時,把它帶來給你嘗嘗味道。”
黛玉拍開他的手,嬌哼道:“我明年也才八歲,怎麼能飲酒?”話是這樣說,可那目光卻波瀾不定,顯然是在等著他接著說好話。
“那就給林公飲,我再給你帶一份玫瑰酥,可好?”
黛玉唇角彎了彎,複又抿直,“那這次,你可不許再誆我了。”
分明是帶著嗔怨的挑剔,可卻叫人心生歡喜,他捏了捏她的袖口,“我定不誆你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