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不去,去那地界做什麼?”華乘海臉色冷了些,他的愛人、雲清宗前任掌門宮清秋便是因老魔尊而死,他對魔界沒有一點好印象。他撇撇嘴說:“我來采一些靈草,順便帶這小子曆練曆練。”
“前輩來采靈草啊……”蘇時雪掃了眼滿山的枯焦植被,有些赧然:“真是抱歉,方才我為了脫困,不得已放火燒山,靈草怕是都燒光了。”
華乘海擺了擺手,悠然道:“這些靈植沒那麼簡單。它們中有的已近千年萬年修為,眼下看著是被燒死了,隻要一經雨水,很快就會複生的。”
他環視整片山林,慢條斯理說:“幾百年前,這通靈山還是個風水寶地。先前你們見到的白霧,在當時被人稱為‘甘靈霧’。若在其中修煉,能達到事半功倍的效果。以前啊,這山中滿滿當當的,全是人。”
“但是!”他往山林深處指了指,有些不滿:“自從設下那個法陣後,魔界靈氣泄入人間,滿山靈植都變異了!‘甘靈霧’變成了迷魂霧,根本無從防禦,越是運轉功力,中毒越深,不知有多少修士因這迷霧喪命於此。”
“越是運轉功力,中毒越深?”蘇時雪不禁皺眉,“怪不得,方才我與那兩隻巨蛛搏鬥時,越想要重擊對方,便越覺得頭暈目眩。”
華乘海“嗯”了一聲,又看向不遠處小山一般的巨蛛屍體:“這青木蛛,原隻是巴掌大小,沒什麼威脅,經魔界靈氣這麼一浸,竟也成了山中一霸。”
“所以,這通靈山本質上就是一個惡性循環,”蘇時雪說,“遇上這些變異靈獸便不得不出手攻擊,但在迷霧的作用下,越是出手攻擊,就越會頭暈眼花。若沒有防備,便會成為這些植物和靈獸的養料。”
“正是這麼回事兒,所以方才你危險得很!”華乘海語氣誇張了些,指了指蕭雪山說:“若不是這小子及時出現來幫你,會是什麼後果真不好說。你可得好好謝謝他!”
‘謝謝’兩字被他咬得及重,平白添了些意味深長。
蘇時雪跟著把視線轉到蕭雪山身上,與華乘海說話的這會兒功夫,傷口已經快包紮好了。
素白絹帛紮得平整精細,還細心地固定了破損的衣物,不至於行動麻煩。他垂著頭耐心地打著最後的結,手指靈活穩定,耳垂卻紅得快熟了。
“柳明珠與聞千合與我走散了,我需要去找他們,”兩人離得很近,蘇時雪聲音很輕,像是在抵首私語,“如果你不急著去彆處,那就在這等我一會兒?我有話和你說。”
方才被華乘海打斷的話,她還沒說完呢。
聞言,蕭雪山手指一顫,光滑絹帛從指尖脫落,將要成型的結散開了。
他抬起眼,看向近在咫尺的蘇時雪。她也一瞬不瞬看著他,黑眸沉穩又安寧,像靜謐深邃的湖水,緩緩將他包裹。
湖水中倒映著他的影子,他看見自己神情呆滯,看見自己臉頰緋紅,他知道自己這樣很傻,但怎麼也挪不開眼睛。
莫名的,糾纏他許久的那個噩夢、那雙冷眼,突然沒那麼重要了。
能在她眼中看見自己,能這樣擁有她專注的視線,已經是很好的禮物了。
“好,我等……”
“不行!”華乘海突然出聲打斷,“你剛說你要去找誰?柳明珠,還有誰?你那個大弟子?”
說不出緣由,蘇時雪隱約覺得華乘海帶了些敵意,就像前幾日見到她帶著司空無雲去藥堂時一樣。她有些困惑,但還是答:“對,柳明珠和我的大弟子聞千合,我們在迷霧中走散了。”
華乘海轉了轉眼睛,接著走過來拍了蕭雪山一巴掌:“你這小子,怎麼回事?你掌門還帶著傷,你讓她一個人勞累?這樣,你幫幫她,你去找那個聞什麼合!”
接著他又朝蘇時雪擺擺手:“你找柳明珠,他找另一個,這樣快,省事兒!”
蘇時雪雖有些不解,但覺得他說的有理,便和蕭雪山分頭出發去找人。
兩人離開後,華乘海“嗨喲”一聲在路旁石頭上坐下,朝蕭雪山離開的方向撇了撇嘴,斥道:“沒點兒危機意識。”
而後,他抬目四望,歎道:“通靈山啊……清秋,還記得嗎,以前我們來這地方的時候……”
他緩緩摩挲著手中的藥鼎,藥鼎投射出的光芒隨之一閃一閃,像是無聲回應。
一時間林中寂靜,隻餘徐徐歎息。
順著來時的原路回去,蘇時雪很快發現了柳明珠的蹤跡。隻見她正靠著一截樹乾坐著調息,周圍幾棵數人合抱的古樹攔腰折斷,幾條體型可怖的巨蛇癱倒在地,顯然是經曆了一場激烈鏖戰。
令蘇時雪有些疑惑的是,這些巨蛇皆是乾癟枯槁,像是被什麼吸乾了精血,很是詭異。
但她無暇細看,快步走到垂頭閉目的柳明珠身前:“醒醒,明珠?能聽到我聲音嗎?”
“嗯…… ”柳明珠顯然受迷霧影響不輕,遲緩地抬起頭,眼神茫然飄忽了半晌才對焦:“阿時……?你們都……去哪兒了?”
蘇時雪一邊伸手扶她起身,一邊答:“方才那迷霧有毒,我們不知不覺就走散了……等等,你的手套呢?怎麼不見了?”
隻見柳明珠左手上空空蕩蕩,一直帶著的皮革手套不見了蹤影,漆黑詭異的肌膚暴露在外。若沒有那隻手套的隔離,她這隻手便是個不分敵我的殺器,會將觸碰到的一切蝕穿,甚至她自己!
“彆急……沒丟,在這兒呢。”柳明珠有些含糊不清地說著,右手摸了摸,取出她彆在腰間的皮革手套,往左手戴去。但她神識受到迷霧侵蝕,手指有些顫抖,幾下都沒戴好。</