可見命運和緣分這種東西,著實難以推測。
宿明絳跟著宿瑾鈺進宮,是想依靠那次難得的機會,攀附一個能幫助自己的人。
他要為母親報仇。
但他知道靠他自己是報不了仇的。
宿瑾鈺對他確實視如親弟,可臨安侯夫人是他的生母,他不可能為宿明絳報仇。
所以想要報仇,就得找比臨安侯夫婦權勢更大的人,這樣的人,皇宮裡能見到的最多。而能不在乎侯府地位,能將臨安侯夫婦輕鬆碾死沒有壓力的人,非皇子王孫不做他想。
這就是他進宮的目的。
為此,宿明絳願意放下一切的尊嚴,願意搖尾乞憐趴在地上當狗,隻要有人能幫他,隻要有人能拉他一把,他什麼都願意做。
他選擇的目標是當時的恭王世子,鄢曉。
鄢曉的父親是恭王,恭王的同胞兄長齊王就是後來的平泰帝,也是除了黎昌皇太子之外,最受瑞和帝重用的皇子。
齊王膝下無子,便對自己親外甥鄢曉視若己出,這也使得他在皇孫輩中一呼百應,地位僅次於皇長孫鄢昭。
可他比起鄢昭還是不如些的,所以見他一麵至少有一定的可行性。
鄢曉身邊眾人簇擁,宿明絳借口上茅廁脫離宿瑾鈺之後,卻遲遲找不到辦法擠到前麵說話。
於是他對著那些皇親貴胄露出極儘討好的笑容。
他知道他的皮相好,受儘磋磨後被宿瑾鈺隨便一養,就重新變得玉雪可愛起來。往常他這樣對著臨安侯府的下人甜甜笑起的時候,那些人便會忍不住掐掐他的臉,然後給他一個隔夜的饅頭,讓他不至於餓上一整天的肚子。
可是宮裡的人和臨安侯府的下人不一樣。
宿瑾鈺自不會刻意點明宿明絳的身份,可在場的全是人精,宿明絳一出場他們就把這個七歲小孩的身世打問了個清清楚楚。
能出入宮廷的人哪個不是有一把子捧高踩低的好眼色?所以宿明絳在他們眼裡除了逗個趣兒,沒有任何價值。
“來來來,學個狗叫,我就去曉殿下麵前為你說個好話。”有人不懷好意地道。
宿明絳接觸的人和事太少了,他並不知道對方這樣的言辭是在羞辱他,隻知道照做就能見到鄢曉。
於是他笑著張開嘴,“汪,汪汪!”
圍觀眾人哄堂大笑。
宿明絳也跟著笑,他叫完用自己練習過的最好看的笑容,看向那個讓他狗叫的人,“哥哥你喜歡小狗嗎?阿羽也喜歡,隻要哥哥讓我見到恭王世子殿下,阿羽可以天天給哥哥當小狗。”
小小的宿明絳長得唇紅齒白,這樣笑起來的時候實在好看。
可好看的事物引來的不一定是欣賞,還有可能是沒有緣由的惡意。
“這小子長成這副樣子,是不是隨了他那做過妓.女的小妾娘啊?”
“那肯定啊,你看瑾鈺那才是侯府世子該有的模樣,哪裡像這小子似的妖裡妖氣。”
“不是我說,我有點懷疑,長成這樣真的是男孩子嗎?不會是那個女妓為了進侯府的門,把女孩裝成男孩,哄騙臨安侯的吧?”
“這樣的戲碼我好像在話本裡聽到過,說不定就是!”
“那這小子不會真的是女孩子吧?”
有人嘿嘿兩聲,“是不是,看一看不就知道了嗎?”
宿明絳從聽到“妓.女”那兩個字的時候,就開始緊緊握起拳頭。
他在臨安侯府中,聽到下人罵的最多的話就是說他娘是妓.女,說他是娼妓生的賤種。
他知道這是對方在侮辱他娘和他,他反複告誡自己千萬忍住。
可是這些人比他想象得還要惡劣。
宿明絳一步步地後退,看著圍過來的一群不懷好意的少年,麵上露出這個時期的孩童該有的害怕和畏懼。
他確實害怕,而且後悔。
他不該如此急切的。
可是才七歲的孩子,能想到的事情非常有限,哪裡真能做到麵麵俱全呢?
“你不是想見曉殿下嗎?那就自己把褲子脫了,讓我們看看你是女孩子還是男孩子,我們就帶你去見他,怎麼樣?”有人笑著誘哄他。
其他人聽言跟著哈哈大笑。
“你們在乾什麼?”</p