48. 救贖(1 / 2)

仲三 黴拾 8498 字 2個月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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山洪橫管中通,摧毀了所有,卻沒有禍及村裡的一個廟堂,宛如神的光澤降臨,或許是它福祉廣延,享受上天的垂憐,村裡的大部分居民都把這當臨時之所了。

小男孩的阿爹和阿媽看他們長時間都沒回來,以為是路上遇到什麼危險了,準備和一些村民自發得去尋他們,剛走到門口,周賜禮背著仲晴回來了,他們說著嘰裡咕嚕的俚語,虔誠的雙手合十,像是在感謝上天。

仲晴簡單的清洗了一番,換上了小男孩的阿媽為她準備好的衣服。藏青色的短衫和長款的百褶裙,膝蓋以下圍著一圈白色的流蘇,黑發濕漉漉地散在肩胛骨裡,溫順安靜的模樣像是不俗於世的小仙女。

阿媽誇仲晴:“是個美人胚子,確實要放在心尖上惦記。”

仲晴臉上帶著禮貌的微笑,說:“謝謝。”

“要說謝還是我們家要謝謝你男人呢,要沒有他,我家這個泥娃娃酒沒了。”

“阿媽,她才是貨真價實的泥娃娃。”小男孩不服,目不轉睛地盯著洗去泥漬,異常好看的仲晴。

說完,他的腦門就被阿爹重重地敲打了一下,“對客人要禮貌。”他給仲晴帶來了新鮮采摘的西梅,香甜可口地讓仲晴吃得停不下來。

兩天前,周賜禮來得時候就跟村民們帶來了會發生泥石流的消息,這裡不與外界接壤,信息鼻塞,即便對他說的話有些懷疑,他們還是提前做了些防範的準備,所以無性命之憂。

小男孩貪玩地回去拿玩具,趕上了泥石流洗劫村莊,如果不是遇上周賜禮,他差點兒被洪水衝走了。

仲晴扭頭看著站在銀杏樹底下跟一個男人攀談的周賜禮,她知道他一直在看她,眼神對上個兩三秒,感覺到自己的臉燙而紅熱,心癢癢的,她的目光就快速轉移了,直到覺得舒緩了才抬頭。

這麼大點地,吵架都無處可去。

仲晴來這後沒跟周賜禮說過一句話,她總想無理取鬨點什麼,恰好撞上周賜禮的有意求和,都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,渾然覺得沒勁。

阿媽以過來人的身份跟仲晴說:“好男人都是馴出來的,丫頭,彆心軟。”

仲晴很清楚地說:“我要是不心軟,就不會來了。”因為知道她是以後不相逢的陌生人,仲晴多吐露了一些心聲,“其實我這也是討了彆人的便宜,算是前人栽樹後人乘涼。”

阿媽告訴她:“樹一直在那,是你走到了他的綠蔭下,他也願意為你解暑乘涼,而她錯過了。過去成就現在,現在期待未來。你們都站在相識的原點,走不散的。”

仲晴曲著腿,臉埋在膝蓋裡,重重地“嗯”了一聲。

另一邊,阿爹以過來人的身份跟周賜禮說:“聽老婆話,家就有了雛形,然後就什麼都有了。當男人的跟老婆低頭,不丟人,反而是幸福開始的征兆。”

家嗎?

周賜禮沒敢奢想過。

他遺憾地說:“我們還沒結婚,還沒確定關係。”

“你們會嗎?”阿爹反問他。

周賜禮在腦海裡描摹著他和三三以後的家,抿唇笑著,堅定不移地說:“會。”

他會娶她。

除了她,他還能娶誰?

阿爹拍著他的肩膀,給他出謀劃策:“趕緊加快點腳步,先把態度立起來。”

燭光微微照亮了院子,朦朧著所有人的麵龐。

很多村民都跪在大殿前跪拜,仲晴不信佛,隻是站在遠處看了眼那金光燦燦的輪廓,止步於台階前。

周賜禮給她的傷口塗上了藥,仲晴能忍得一點聲都沒泄出來,鼻息上冒著一層薄薄的細汗,疼紅的臉頰,泛著水霧的眼眸,任誰看了都不說一句“我見猶憐”。

要不是地點不合適,周賜禮其實挺想禽獸一把的。

仲晴看出了他眼中燃起的欲望,一腳沒蹬在他的腿上就被周賜禮敏捷地握住她的腳踝,鉗製住了在手裡。

“三三,中國是不是有句話叫做救人一命,要以身相許的。”

“禮總,是你說的我的人情不值錢,我都是個您能隨便送人的買賣,實在是配不上你。”仲晴陰陽怪氣道,“對啊,也是你說你不會喜歡我,所以不愛不用勉強,我懂的。”

周賜禮:“…………”

話說早說滿了,算是自討苦吃了。

“下次你把我送人,記得找個帥的,我保證不出來,保證給你服務的好好的,怎麼樣,滿意了嗎?周大總裁。”

“三三,這件事過不去了是嗎?”

“你說呢?”仲晴露出了死亡微笑。

周賜禮:“…………”

夜是靜的,月是清的。

仲晴背對著他躺著,周賜禮坐在她的枕邊看著她。

半夜,一個產婦因受到了驚嚇早產了,大家都慌亂地忙作成一團。結過婚的女人在一旁助產,廟裡的水源隻夠人正常生活使用,男人們都前往山下接水。周賜禮站起來跟著一起去幫忙了,仲晴喊了句:“小心點。”

他都跑出去好幾步了,扭頭看見她站著望著他離去的單薄身影,背後是往往來來的人流,她的眼神始終注視著他,流溢著無數安安靜靜地深情與擔憂,不似急流那般激動人心,卻溫潤著他全身心的血液。

他這姑娘就是嘴硬心軟的,怎麼辦,他越來越喜歡了,周賜禮又折回來抱了抱她,“彆擔心了,我會沒事的,回來給你摘西梅。”下一瞬間,周賜禮就淹沒在了忙碌的人群裡。

仲晴一步步小心翼翼地朝她們走去,阿媽橫空出現,用身體隔絕了她即將看到血腥的場景,她把小男孩交到了仲晴的手中,“你一個沒出嫁的小姑娘彆過去,你們兩個待在一旁就好了。”

紅色的蠟燭圍滿了那一小塊區域,燭光隨風搖曳,璀璨奪目。跪在地上幫忙人的喊聲覆蓋著了產婦的聲音,她就像是憋著氣,遵從著她們不可思議的節奏呐喊。和尚站在廟堂內念著毫無意義的誦經為她祈福。

仲晴和小男孩站在分界上等著好消息的降臨,苦難之後該有好事的。最後耗儘了全部的力氣,她誕下了一個死嬰,他們沒等到嬰兒墜地的哇哇啼哭聲,另一種不代表喜悅的哭聲率先蔓延開來了。那是一個母親失去孩子非同尋常的痛哭。

仲晴捂住了小男孩的耳朵,等待著這場聲樂曲的最終章,小男孩躊躇地看著她,目光中帶著不解,幾次想開口又都忍住了。

沒一會兒,他就落入了他的阿媽溫暖的懷抱,他被抱得呼吸不暢了,喊著:“姐姐,救命救命,哎呀呀呀呀,阿媽——”

那個沾滿著鮮血的嬰孩被裹在了繈褓裡,即將被送去埋葬。不顧眾人的阻攔,仲晴走向了他,她心懷膽怯,卻義無反顧地抱起了他,用著奇怪的姿勢。

如若你活著你就是災難天禍裡的幸運,所以拜托你,活下來好不好,給這片悲傷的土地帶來點希望,不要一出生就被當作不詳,這對你來說多不公平,隻要多堅強那麼一點點,你就可以變成祥瑞。

她小聲呼喚——

活下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