名叫宣娘的女管事與這內院仆婢不同,她是由涼州舊邸帶來的仆人,可以算是祁昌懋的保姆,所以她的話,他必會聽幾句。
“夫人囑托奴來幫襯您,就是怕您心氣高做錯事啊......”
紓雅此刻並不想知道他平日裡怎樣,反正沒一次見他好。嗓子恢複後,紓雅銳氣並未消減,淩厲道:
“雪災既來,州衙必會放災民入城,這可不是王府能決定的,若為個把刺客而不救災民,豈非因噎廢食?祁大人屠戮羌人種下惡因,如今不思化解,反倒想著推責於旁人......”
“稟報大人,醫者至!”
鄭普急匆匆自府外趕來,雪天路滑,他外出請醫多耽擱了些時間。
不過他來得不巧,祁昌懋怒火到底未消,凝望鄭普片刻,隨即抽出他腰間佩劍揮向紓雅。
幸而有些自保招式在身,紓雅躲過了一劍,緊接著第二劍刺來,她驚悸,順著回廊跑開。
祁昌懋被怒氣衝昏了頭腦,窮追不舍,鄭普也是嚇得不輕,鉚足了勁去拉他,可還是晚了,紓雅回眸瞬間,他手中劍鋒頓時刺入她左肩。
“大人您冷靜些!一劍下去王妃可就沒命了!”鄭普從後方架著祁昌懋的軀乾,渾厚的聲音響徹整個庭院。“王府那個伍必心真能製出解藥......”
紓雅用手捂著傷處,寒冬衣裳厚,可鮮血還是從內裡滲了出來,染紅她的指縫,而後順著外裳的光滑麵料一顆一顆往下墜。
祁昌懋被鄭普那一吼,神智清醒許多,再打量紓雅那不斷滲血的傷口,這才完全回過神來,丟下手中長劍。
好在那一刺並不深,也不在要害處,隻是此刻劇痛襲來,她本就蒼白的麵色更添一絲凝重。
“今日是祁大人邀了紓雅前來,你可要信守承諾啊......”紓雅心中慌亂,劍刺的疼痛讓她不自覺釀出滿目淚光,可表麵上還是佯裝平靜,壓低聲音說著話。
此處雖是起居內院,與辦公之處分隔開來,但事情一出,院內尚能活動的仆婢們聞聲觀望,可謂眾目睽睽。
今日內院眾人皆知主上邀了王妃過府做客,堂堂王妃之尊,來都督府中彈曲助興已讓人提心吊膽,偏偏橫生惡事,主上發怒失控,傷及王妃,一係列變故看得他們無不瞠目結舌,近旁仆婢更是因恐懼而下跪。
祁昌懋怒目而視,胸口大幅起伏,呼出的氣息在雪天中凝成白色水霧。戰場上,他是殺伐果斷的將領,回到平日裡,他同樣不允許有人不斷挑戰自己的權威。
此時此刻,紓雅強硬之態固然讓他氣惱,但中毒事件終歸還是源於羌人複仇。
祁昌懋掃視庭院周遭,目前這兒都還隻有內院仆人,鄭普也是自己心腹,遂轉身奔向自己房中。
紓雅知道他要折回屋內寫信,強忍疼痛,緊隨其後。
寥寥幾行,他寫一句,鄭普寫一句,最終將自己親筆那張箋塞到紓雅手上,切齒道:“滾去治傷。”
紓雅接住這張一角已揉皺的信箋,片刻抿唇後,輕言:“王府製出解藥,會送到每個中毒者手中,決不食言......”
她聲音已然虛弱飄忽,被後腳跟來的女管事宣娘攙著尋醫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