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百一十九章(2 / 2)

信件即寫即發,不等祁昌懋過目,便已交由信使辦理。

紓雅再來到床邊時,見祁昌懋已然是一副安定的神色,她淺笑道:“都妥了,祁大人不後悔?”

他細聲回應:“王妃親筆,頗具權威,想來府中人也定會遵從......”語罷,他放鬆似的合上眼眸。

確認他無事,紓雅踏出軍帳,在營地中一塊大石之側坐下等待魏垣的捷報。

今日晴朗,入夜之後仍是萬裡無雲,一輪圓月掛在夜幕之上,倒比京中燈會上那些奇異花籠還亮。篝火擾著視線,可頭頂那些星子仍舊如金沙般閃爍跳躍,絲毫沒有失去它們本身的光彩。

紓雅從未在草原戈壁上仰望過星空,從前在京城也好,如今住在郡王府也罷,身處宮闕樓宇之中,隻能望見星空一隅,像是一幅掛畫,緊緊貼在城樓之上。

這兒沒有高大山脈切割畫麵,比京郊草地還空曠,隻有遠處連綿著低矮山丘,像是曠野上騰起的舒緩波浪。整片大地仿佛被星空圍成一個圓球,而大地柔軟,才會蕩漾出那片山浪。

若非此刻在打仗,就這樣坐在野外欣賞這片絲絨般的夜幕不知有多愜意。

時間一長,月亮移了位置,銀河也開始緩緩流動,紓雅覺得那仿佛是一架金車,它駛過夜空時碾出萬千塵屑,這才有了星辰漫天,霄漢無垠。

而金車前側,有一位禦月神使,名曰“望舒”,不知已為月亮駕了幾萬年金車......

茫然間,伍必心從軍帳中出來,走到她身側坐下。不知他何時卸下了盔甲,坐下時一襲月白袍子被篝火光亮染成金黃,仔細打量,其中還有從甲片縫隙滲進的血漬。

“在等他?”

“嗯......”

“這場仗他做足了準備,黎明前定會平安歸來。”

夜風靜止,他身上血腥味與幽微汗味飄散開來,他平時與藥材待在一處,身上汗味也帶著一股藥氣,並不難聞。

某一刹,紓雅好似在這氣味中找到了母親的感覺。秋冬時分,母親總會在一日事務處理完畢後為她備上一鍋草藥沐湯,坐在浴桶邊替她澆沐,這時母親身上的淺淡汗味就會混著沐湯的藥味撲入鼻腔。

“他待夫君,好似超過了主仆或是兄弟,就像......父母待孩兒......”

她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,趕緊收回發散的思緒。

回望伍必心:他半散著長發,頭頂以一支拐如梅枝的木釵簡單綰了個髻,在盔甲中浸過汗水的發絲略微濕潤,正披在白袍外等風吹乾。

紓雅聽魏垣說過,必心喜潔,可他幾次把自己弄得亂糟糟,都是為了魏垣。

以中原人的審美,他的確生得一副好皮相,除了刻意堆笑時,他總是一副親和模樣,此刻的散發更是為他增添了一抹溫柔氣質。

紓雅看得入神,好一會兒才怔怔道:“伍大人可曾娶親?”

她不知自己為何會問出這樣一句話,隻是隱隱覺得他年紀不小了,或許成過親也未可知。

伍必心轉回望月的麵龐,淡然道:“嗯?並未......”他又笑,眼睛壓成了上弦月。

“也是......”紓雅暗忖,或許他還等著宮中那位閔女官,回想在京城時第一次見他醉酒,他呢喃著“像個冰窖”估計也是在她那兒吃了癟。

兩人就這樣靜默著坐在同一塊大石包下,隔了兩拳距離,共賞星河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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