檀家......這個隻能通過書簡或傳言來認識的氏族,卻是他們二十多年隻能瑟縮一隅的根源。
魏垣並不認識那個名叫檀緒的將軍,但自己親爹的戾氣親娘的怨恨全都因他而起,就連自己也時常活在他的陰影之下,仿佛之前的國公府也是檀家的一部分。
如今他得勢,誰知往後會不會也像長兄那樣,死在“意外”當中,或許,暗處那些人還有更決絕的方法。
“不過我們會贏,今日是楓藤,明日便是絞殺榕......”魏垣擁著紓雅,久久不能分開。他有了軟肋,注定不能平步青雲,可就算是爬,總有一日也會爬出這個囹圄。
跨月,京城又來了旨意,皇帝召酒泉郡王回京共度中秋。
算起來紓雅也快一年未回去,家鄉之景總印刻在記憶中難以磨滅,那垂絲的柳出牆的花以及十字交錯的街市時常如夢來,隻是至親還在遠方,回京的喜悅中難免摻雜著擔憂。
聊以慰藉的是,母親與舅舅種的荔枝如約送到了禦前,快馬加鞭,比往年的貢果都要早。脆甜多汁的烏葉荔枝深得聖心,皇帝盛讚嶺南百姓辛勤,直至寧王稟明佳果來源......
這半年來,許玦長進,魏垣平定西北邊陲,皇帝難得展顏,赦了韋家人明年回京。
安頓好王府諸事,紓雅再次見到來時所乘那輛如木構房間般寬敞的馬車,它好似又翻新過,四簷掛上了流蘇珠璫,木板漆過一遍,散發著淡淡花香。
伍必心說那是海桐的香氣,芬芳清透,能緩解車途顛簸所致的不適,他很喜歡這股香味,但海桐隻開在四月初,且西北並無此花,這一室馨香隻是摻了花油。
入暑時節,這股花香的確沁人心脾,連漸生的燥熱感也被撫平。同車,同路,但心境已不再是來時那樣戰戰兢兢。
出東門十餘裡,周圍車隊尚有四五支,倏忽有一架馬車從其隊伍中脫出,加速追上郡王車馬。
“王爺王妃請留步......”對方撩開窗帷,一聲呼喚傳入紓雅耳中,溫潤細膩,正是張芊。
待魏垣推開窗扇,見到的卻是張芊攙著祁昌懋從車廂中出來,夫妻二人叉手為禮,祁昌懋淡然道:“在下能撿回這條命,全靠王爺遣人醫治,手下留情,如今還未道謝卻要天各一方。不過,或許王爺正痛恨著祁家人,不願與在下多言吧。”
養傷三月,那人清減不少,原本魁梧健壯的身軀略顯乾癟,宛如甲胄在身的氣質蕩然無存,但他身姿較為挺拔,此刻素袍在身倒多了兩分文氣。
魏垣靠近窗沿,抬手托腮:“你們貫會猜度他人心思,本王孤弱,自然沒那個本事左右陛下的決斷。怎麼,沒有處置祁兄,倒惹得你挺想的?”
祁昌懋應答:“並非猜忌,試問誰會對殺兄仇人網開一麵,不過王爺既然寬厚至此,在下無以為報,隻能提醒您兩句......莫要覺得陛下縱容祁家是在養奸,相反,他能安心賦予祁家權力,是因為祁家過於忠心,忠心到陛下說什麼我們便做什麼。”
聞言,魏垣不禁露笑,滿朝文武舉國官吏,誰不是聽皇帝吩咐,依聖旨辦事。思忖幾許,他轉言問道:“最後為何落到本王長兄頭上,難不成他的真實身份是奸細?”
窗外人抬眸視之,喉頭顫動,似是而非道:“魏圻將軍自然是您一母同胞的親兄弟。在下言儘於此,還望王爺往後留意,您是謹慎的,彆給人做了靶子。”
祁昌懋說完,便與其妻行禮告退,車夫揮鞭,隊伍再度前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