紓雅身上輕掩一張涼絲被,側躺於軟枕上,抬眸注視眉眼溫潤的玉翹,緩聲道:“姐姐可還記得我剛回韋家時,你問我學過些什麼......”
十餘年前一個午後,玉翹拉著這怯生生的妹妹在內院玩耍,為她謄抄了好些詩句,一字一句解釋含義,問其可有學過詩經楚辭漢樂府,紓雅一一否定,指向嫋嫋生煙,正烹著甜點的廚房,低聲說:“蒸米糕。”
玉翹隨即莞爾一笑:“蒸米糕?那紓雅也很厲害!”
紓雅羞澀埋頭,隨即帶她溜進後廚,向仆婢要來小半盆白米、糯米,在石碾上磨成米漿......工序並不繁複,卻看得玉翹繚亂。
玉翹很喜歡紓雅做的糕點,由衷佩服她手上技藝,那也是玉翹第一次見到她發自內心的笑容。
思緒逐漸收束,回到當下,玉翹撩起紓雅散落的一綹額發,柔聲道:“我的紓雅這麼聰明,學得會那些,自然也能讀書明理,若非當初姐姐自私一心想嫁給阿玦,如今你也還是自由身。”
紓雅為之一怔,支起身子說道:“姐姐休要再說,你與姐夫真心相愛,隻有結為夫妻方才不算辜負,若真嫁給魏垣,隻怕你們三人都會留下一生之憾。姐姐自小保護我,又教我世事道理,讓紓雅得以自立,幫這點忙,連報恩都算不上,況且......”
她聲音低沉下去,麵帶靦腆之色,眸子轉向它處,想說些什麼卻難以開口。
“你喚他什麼?”
聽姐姐這樣問,紓雅才恍然,自己竟在不覺中直呼其名,羞怯道:“他是我夫君,要叫他什麼自是隨心而定,高興時便喚夫君,惱了叫魏垣他也認,況且......我真心愛慕於他,夫君事事依著我,待我絲毫不比姐夫待姐姐差,今日回京才拜見過長公主,她也和善,姐姐不知紓雅過得多愜意!”
玉翹笑唇微抿,對此不以為意。每次讀信,見紓雅字裡行間透露著雀躍之情,她是相信他們相愛的,可她亦知曉戰場危急,刀劍無眼,紓雅才跟了魏垣奔赴前線,據說還被敵軍當作人質虜過,“愜意”一說著實令人難以信服。
凝滯許久,她鄭重道:“姐姐知道他誌存高遠,但貿然征戰實在凶險,他既選擇在此處下工夫,有了第一回就免不得再有以後,姐姐還是希望你能保全自身,彆去冒險。”
紓雅明白姐姐心中期望,赧然頷首。玉翹視線掃過妹妹左肩,透過薄衫子看見一抹未褪儘的紅痕,急忙問道:“你受過傷?”
“姐姐寬心,並非戰場上留的。”紓雅忙解釋道,“初到肅州時與祁大人發生過一些小衝突......這不,他也已被陛下處置,這傷口也已痊愈,若非姐姐提起,我都險些忘了。”
她雖說得斷斷續續,玉翹仍能從中得知那是刀劍傷......府中每日都能見到祁昌華的身影,玉翹怎能不知紓雅口中“祁大人”乃是他族內兄弟。
“那些人真是狠心。”玉翹撫摸傷痕,腦中似乎想到什麼,“對了,上回殿下致信肅州,說到晉王成婚一事,你可知那位張側妃多像你,那日我曾去看過一眼,險些驚掉下巴。”
紓雅早知其中曲折,隻是當日許玦來信已著重說過此事,此刻玉翹重提,倒讓她心生好奇,“我從未見過張尚書的幺女,到底怎樣也不得而知......”
說著,姐妹四手相握,玉翹緩緩道:“從前探春宴時倒是見過幾麵,心中有個影兒,那時倒沒留意過相似之處,可晉王選她那日,張小姐裝扮得簡直如你的孿生姊妹一般。正巧太子殿下近日要在東宮設一場賞菊會,那時你便能見到晉王與她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