時日一晃,來到韋家人啟程之日,同時也是叛軍被處決之日。
東西市都擠滿了圍觀百姓,韋瀚、韋蕤、趙夫人、長慶以及居於韋府的親屬,身上都戴著枷,被押送官帶入人群前方,皇帝親自下令要讓韋家人目睹那些亂臣賊子身首異處,以作警示。
此前,叛軍首領宋稚的屍身已懸於鬨市許久,百姓雖慶幸叛亂平息,可盛世生活已久,忽然見到這些可怖場景,也是人心惶惶。
城中百姓在家中閉鎖了近一月才陸陸續續敢出門,害怕街上又生出什麼禍事,私下議論時無不表現出對叛軍的深惡痛絕。
囚車帶人入刑場時,群情激憤,圍觀群眾不斷向那些人扔出爛菜爛蛋。
韋家人雖也與人群同在一側,但由於戴著枷,一些菜葉也落到了他們身上。
韋瀚在獄中愁出了許多白發,四十出頭的人看著倒比五十歲還滄桑,又受了些刑,手指與臂上還留著淤青與血痕,著實令人唏噓。
監斬官端坐台上,隨著他一聲令下,數十人命喪刀下。
他們站在離刑場最近處,紛紛閉了眼不敢直視,再度看向刑場時,眼前隻有血泊與殘屍。
“母親,舅舅!”
幾人轉身,隻見紓雅撥開人潮,向中心靠攏。
他們戴著枷鎖,在人群中十分顯眼,紓雅遠遠就能辨清位置。
母女相見,不由得執起彼此雙手。紓雅見母親頭發已有些蓬亂,想來是無心梳妝,一早便被套上枷送到了此處。
她替母親摘下發梢上的一根菜葉,關切道:“我還以為你們該到城門口了,沒想到送來了刑場,沒傷著吧......”
“都好......這才剛走幾步路,怎會受傷?”韋蕤想撥起紓雅垂下的發絲,可手實在挪不開,隻好緊了緊握手力度,有心無力讓她霎時流下兩行淚水。
趙夫人見狀,想起身王府的玉翹,她不知自己那可憐的女兒生產完會有多虛弱,也不知外孫是何等模樣。
自從封禁於韋府後,她連女兒的麵都沒見過,如今見紓雅母女重逢也是止不住淚水,走上前去用枷輕觸韋蕤肩頭以示安慰。
母親與舅母,兩位平日裡風風火火的女人,如今已然鋒芒平息。大難當頭,從前府中那些小恩小怨自然也就隨風散去。
韋瀚本不想再傷感,可見她們紛紛落淚,心中不免酸澀,假意斥道:
“不是告訴你們都彆來嘛,反正都要離開,弄得大家都哭一場又有何用呢?”
紓雅略帶哭腔:“我想多見幾眼家裡人,以後不知多久方能再見......”
韋瀚聞言長歎,垂頭不言,他更想見自己女兒一麵,可又怕她來了傷心,讓本就虛弱的身子雪上加霜。
“姐姐放心,我不會離開他們半寸,我會保護家人的!”流利話語從長慶口中說出,驚了紓雅一刹。
實則這句話在他心中已醞釀許久,重複多次,當說出口時當然也就連貫了。
韋家少有年輕力壯的男子,除了長慶,便隻有幾個遠房投親的護院,因與韋家沾親,也一並算在了流放名單中。故而,他無法舍棄家人而入寧王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