鴻祿這樣做,無非是想徹底斷了雲天穹和珀絲這最後一層聯係。
他是巴赫曼的外甥,體內有著一半珀絲人的血脈。即便雙方多年間無甚往來,也沒有感情。
有那麼句話說得好,血濃於水。
有時這種東西很奇妙,就算從未見過麵,也會在冥冥之中被血緣暗中牽引。
巴赫曼在珀絲掌權,殺伐決斷,頭腦與謀略都非同一般。
如此無懈可擊的一個人,唯一的軟肋便是親緣。
聽聞,他與家中弟弟妹妹感情極為深厚,尤其是最小的妹妹塔雅。
而據見過塔雅的人描述,雲天穹與她極為相像。形似,偶有不發癲的時候,神更似!
綜上所述,疼愛的妹妹遠嫁,鬱鬱而終,客死他鄉……遺憾與疼痛一層疊一層,滋生出無儘的愧疚思念。
看著她留在這個世上最後的一抹餘溫,哪個哥哥能不動容?
好,就算他鐵石心腸,對感情全然不顧……
權勢、利益,也能驅使著人做出許多事情。
畢竟雲天穹不是一般的外甥,他是啟國的君主,還曾是先帝欽定的太子,順應天命,承繼大統。
這兩個一個是帝王,一個是權勢滔天的維齊爾。不管誰借誰的勢,都不是千秋殿想看到的局麵。
若外邦乾涉啟國朝政,國本岌岌可危。
若雲天穹尋到了珀絲這麼一個有力的靠山,對她來講也將不再好拿捏。
搞不好會裡應外合,推翻以萬家為首這一派的勢力……
所以,僅憑鴻祿自身,絕沒有那麼大的狗膽如此肆意妄為。
而這一番看似荒唐愚蠢的把戲,也絕非小孩子的鬨劇。
哭著喊著,撒潑打滾著……敗壞了啟國在巴赫曼心中的印象,他自會甩袖離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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場上陷入漫長的僵持。
看似是啟國與珀絲之間的交際困境,實則是帝黨與太後黨雙方的較量。
姬璿將雲天穹眸中洶湧的內容儘數參透,莫名的,開始有些心疼他。
她承認,她還不夠了解他。
這位“暴君”的本性究竟是什麼?他藏著怎樣的秘密?有著怎樣的部署和野心……
她都不知道。
姬璿隻用那顆細膩柔軟的心,體會到了傷感。
或許他在意的是啟國和珀絲的關係會不會割裂,又或許害怕影響到本就淺薄的親緣。
總之,那雙琥珀色的眼眸,除了恨意和惱怒之外,還很失落,很憂傷……
不遠處的珀絲國使臣從座位上站起身,比起巴赫曼和藍袍使臣,腔調有些生澀:“我們遠道而來,這就是貴國的待客之道嗎?”
禦林軍見他們非但不離開,反而走上前逼問,刷的一下豎起寒光凜凜的槍尖:“休得無禮!”
“請!”侍衛加重語氣咬緊那個字,伸出手,再次朝幾人往殿外示意。
巴赫曼身形未動,依舊坐在原處,靜靜看著雲天穹,不知在想些什麼。
他沒有說話,向來以鐵麵無情著稱的人,並未因對方的冒犯揚長而去。
雲天穹怒火燒昏了頭,氣極反笑。
他緩緩站起來,晃晃蕩蕩地猶如惡鬼般,步步向鴻祿逼近。
突然,他笑了。
嗤笑,隨即頹笑,放肆的笑開,胸膛都跟著起伏震動。
他一把捏住鴻祿的脖子,居高臨下:“你以為,朕真的不敢殺你嗎?”
鴻祿的瞳孔因懼怕,猛然放大些許。
感受著脖頸處冰涼的指尖逐漸收力,壓迫的喉管透不過氣,幾欲乾嘔。
突然,他怕了。
他終於知道怕了。
太後的確是穩若泰山,不會被輕易撼動。但他隻是身邊的一條走狗,若真把雲天穹逼急了,他真的會殺了他。
麵前這個人到底是不是真暴君?他會不會親手殺人?太後會不會對此不滿……
這些根本不重要。
對鴻祿和雲天穹來說,鴻祿死了,什麼都沒了。而雲天穹破罐子破摔,享了一時之快。
誰都不考慮將來,隻有你死我活。
“陛下,陛下……饒命……”
在鴻祿驚恐的雙瞳,顫抖的聲音之下,他們費儘心機百般塑造出的暴君,瞬間變得具象化了。
那一刻,他自甘鑽進影子裡,成為了真正令人聞風喪膽的暴君。
沒人在乎真,也沒人在乎假。
就那麼的合二為一。
他四下環顧龍首劍,才想起它被放置在了內室