又給它看通話記錄,證明的確收到過求救電話。
金華整張貓臉都被嚇得變了形:“我給你一隻迷穀樹枝,讓青園馱你去找先生。”
“信童願繼續茹素一月,祈禱白先生與鐘先生平安無事啊喵!”貓兒噗通一聲對著南方跪下。
*
青江公園漆黑一片,門口沒有一個工作人員,木頭招牌被地震震鬆,歪歪扭扭地掛在牌坊上麵。這是一家老字號的公園,原本此時應該歡聲笑語,現在卻像鬼魅之所。
這個公園,是鐘意所知的白澤最後一次出現地點。
“室童,接下來就是員工轉正考試。找到白澤!聯係我,如果我們活著完成任務,每月給你免費做骨齡檢測,員工餐添加足量VD。”
“好耶!”小孩子拿著一隻手電,蹦蹦跳跳地跑進黑暗深處去了。
一人一妖分頭尋找白先生。
黑暗中的夜風淡淡,夏日的植物氣息湧入鼻端。
花草樹木因為地震,或壓塌,或折斷,散發出更加濃烈、衰敗的氣味,甚至還有點點的血腥氣。
偶然有一個長長路燈絆在地上,像一條橫亙過去的蛇,鐘意跨過去,又見到倒塌的娛樂設施。旋轉木馬狼狽地栽成一團,露出隻隻油漆上色的黑眼睛。
這裡好像從來沒有過白澤的存在,沒有那雙翅膀,沒有老虎爪痕,更聽不到那悠長的虎吟。
隨著心情一點點往下墜落,鐘意看到一隻小小的虎斑貓,從不遠處走來,停在他的麵前。
它有玻璃球一樣的眼睛,四隻軟軟的爪子,爪間還淌著血。
鐘意一滯,這小貓的樣子,好像他在福利院遇到的那一隻。很聽話的樣子,超可愛的,見到他的時候會張張嘴巴,露出粉嫩的小舌頭。
鐘意趕緊蹲下身來了,打開醫藥箱,呼喚小貓過來,給它的爪子止血。小貓眼睛不眨地看著他,尾巴一繞一繞,蹭著他的手臂。
處理好之後,小貓咪嗚喵嗚叫,並不離開,示意鐘意跟著它走。
星光點點下,這貓兒走得根本不是尋常人走的路,總是繞過奇怪的山坡與小道,終於在路過一處小土包時,鐘意看見一抹耀眼的白色。
撿起來,對著星光看去,是一片純白的羽毛。
竟像是從白先生身上掉下來的羽毛。
鐘意難掩激動,把羽毛放進自己的口袋:“謝謝你啊小貓,我的確是在找白先生!”
可小貓接下來的舉動就讓鐘意大為驚訝了。
它跳到了鐘意的脖子上,用貓尾巴纏著他的手,緩慢的、緩慢的,帶著他的手舉向前方的黑暗深處。
那好像是一個隆起的建築。
它由幾棵倒下的樹乾搭成,上麵用許多大大的樹葉蓋好,像個簡易帳篷,綠色熒光圍繞著它飛舞。
裡麵有許多小動物的哭叫,有細聲細氣喵嗚的,有唧唧啾啾歎氣的,還有咳咳咳咳像個老年妖的。
鐘意頓時明白這是怎麼一回事了。
原來如人類一樣,妖怪也會搭建這種臨時居民妖安置點。一是為了抱團取暖,二是為了預防新一波地震造成的傷害。隻是,這裡有許多妖怪們在受傷後缺乏醫治,隻能瑟瑟發抖,聽天由命,或者硬扛過去。
“不行不行,我得去找白先生。”鐘意擺擺手。
虎斑貓跳下來,尾巴纏在鐘意的腿上,堅定地、不由他反對地,拖著他一步步朝著帳篷的方向走去。
半分鐘後。
鐘意對著天空喊:“室童!”
得到回答:“在!”
鐘意:“我有彆的事情要忙,你自己找白先生!”
室童:“收到!”
真是他最忠實的下屬。
看著一帳篷的老弱病殘妖,鐘意頗有些頭痛。雖然白先生喊他救命,但是這些妖怪的情況也不容忽視。
三隻腳的鴨子少了一隻腳,兩隻頭的牛隻剩下一個頭,長了腳的蛇抱著斷腳嘶嘶叫。
有的妖想要喝水,有的妖想吃肉。
有的妖很小隻,想媽媽,想要抱抱。
在這種時刻,沒有任何妖介意,這個貿然進來說要給他們看病的,是個人類。
他們默默地看著這個醫生把醫藥箱打開,左手抱起一隻巴掌那麼大的小刺蝟,小刺蝟哭得喘不上氣。
鐘意右手拿針管敲了敲箱子:“來,先是流血的妖怪,自己排隊過來拿酒精、紗布和雲南白藥。”
“有骨折和內傷的妖怪去外麵草垛子上排隊,不要亂動,會加重病情。”
“哪些妖怪昏迷不醒,或者認為自己快暈過去了,旁邊的妖怪就幫忙舉舉手。沒手的舉舉尾巴也行,我先看它們。”
妖怪們有條不紊地遵從指揮。
隻是有一頭長著五條尾巴的豹子,呲牙裂嘴,不管不顧地向前湊,旁邊傳來小妖怪的噓噓聲。
“猙,不許加塞,”鐘意冷冷地看過去,認出了這隻妖怪的本名。
“所有妖遵守紀律。否則,等我找到妖王,會讓他吃掉不守紀律的妖。”
猙收起獠牙夾起尾巴,默默地踏步回去,蹲在一隻捂著腮幫子的小耗子後麵。
至於虎斑貓,它坐在帳篷頂端,時不時舔舔爪子。
它圓溜溜的眼睛看著天上的星子。今夜雲海翻滾,雨意淡淡,一條青色的蛟龍隨晚風向北飛回。
身下那原本哭哭啼啼、妖間地獄一樣的大帳篷,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有條不紊、充滿了醫院該有的秩序感。
除了偶爾傳來鐘意一聲憤怒的狂吼,驚得小貓一哆嗦:
“妖也得有個妖德,少扯點紗布,很貴!你以為是不要錢的衛生紙嗎!給我打錢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