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第四道雷:17:01:01”
室童記錄,滅火器噴射……
正在這時,他們周圍傳來翅膀的振動聲,與雷擊同時抵達。
那道奪目的白色羽翼上滾落了無數晶瑩雨水,原本的灼熱氣流被迅疾降溫,本是炙烤,卻宛如初春。
十根約二十米長的金屬鐵柱,被快速安插在貔貅附近不遠處的地麵上,像是給貔貅君安裝了個鐵柵欄。
白澤俯下身子,來不及和鐘意搭腔,不由分說幫他拆開一管積雪苷,遞到醫生的手裡。
因為用最快的速度飛來,白澤那雙骨骼鮮明、有力手還在微微顫抖。
晚風吹過他的鬢角,白澤在烏雲密布的雨光裡被一層霧氣籠罩。眉眼本肅冷至極,現在卻有如被雨水融化。
十根避雷針,白澤君太靠譜了!
他們根本沒有對話的功夫。
在下一道雷到來之際,白澤站在鐘意身前,大手一揮,翅膀蒲扇展開,把那足以灼傷人視網膜的光線隔絕在後。
室童仰著臉崇拜地看著高高的白澤先生,幾秒後又敬業地低下頭,繼續核對數據。
掃晴娘發現,對象渡劫,竟然還有妖王幫忙,喜極而泣。
青園的目光在白澤與鐘意的臉上逡巡,掛起姨母笑,按向又一隻滅火器。
磕磕碰碰的聲音過後,小風不知道從哪裡叼了幾隻凳子過來,讓他們排排坐坐好,不要總站著,它還給大家帶來拖來一兜子牛奶與可樂,是非常合格的後勤組成員。
*
也不知道過了多少道雷了,一輛汽車嗶嗶叭叭地按著喇叭趕了過來。
那車刹停在後麵不遠處,車門推開,一雙尖頭皮靴邁下來。那人兩鬢斑白,明明應該是穩重的中老年人,卻唇角一勾,露出不懷好意的笑容。
“睚眥?你這個啃人屁股的玩意兒怎麼來了?”白澤低聲道。
睚眥聽到,氣得翻白眼。
自古睚眥與貔貅是死對頭,他覬覦貔貅的財力。
以前貔貅把金錢吃到肚子裡。有那麼一天,睚眥啃掉了貔貅屁股,讓它的金銀財寶嘩啦啦地往下掉。從此貔貅失去了它正常的菊花。
貔貅君哭啼啼地找讓天帝,讓他老人家拍了一巴掌,才把肚肚給堵住了。
鐘意沒工夫看睚眥君。他在專心計算下一場雷劫的到來。
“白澤神君,我來瞧瞧貔貅老弟死沒死……怎麼,你們這麼多人啊妖啊,還拽來凳子坐著看熱鬨?等著來收骨灰嗎?”睚眥好笑道。
他拆了一包薯片,哢吧哢吧地吃起來:剛才在路上,看到幾乎十道大大小小的劫雷,要是他也早就痛暈過去了,貔貅那麼菜,也許現在都化成劫灰了。
望望前方,睚眥看到一道深深的警戒線,線後麵歪歪扭扭立了幾道金屬棍,看著像避雷針。
睚眥不住鄙視。
嗬嗬,人類的避雷針?這怎麼能抗住聲勢浩大的雷劫?
再瞧,金屬棍中間圈著一坨糊不拉幾的東西,活像烤焦紅薯。真不知道白澤神君和掃晴娘他們在想什麼,這貔貅還能要嗎?
睚眥助理為他拽出一條小馬紮,用開瓶器為他打開一瓶82年拉菲,供領導暢飲。
領導喝了幾口,愜意無比。
就聽到前方那坨糊不拉幾的東西說:“下一道雷怎麼還不來?我到現在都沒什麼感覺!”
那聲音穩重淡然:“鐘大夫,您這無痛麻醉技術真是高超!扶我起來,我也想做凳子,想優雅地遭雷劈!哎呀,這就算劈上個一整天也沒事嘛!”
睚眥:“噗——”拉菲噴了一身。
不過,貔貅當然得不到他想要的凳子。
因為,就算他沒有感覺,實際上也身體血肉模糊,不可能坐得起來。按說雷劫已經快要結束了,它應該變成一個娃娃狀的貔貅,可是由於鐘意守護得太好,到現在還維持著之前的老年狀態。
他才想,由於這種烤電威力,他之前的類風濕型關節炎也該痊愈了。
白澤望望天空,對鐘大夫解釋:時間拖得太久了,他們應該在下一道雷時,讓貔貅真正吃點苦頭,否則這場雷劫會結束不掉。
大家都該吃晚飯了。
於是鐘意任由白澤拔去了那一圈避雷針,薅掉麻醉針,讓青園丟掉氣溶膠滅火器。
經檢查發現,貔貅按麻醉泵的次數並不多,他們原本準備了一桶麻藥,如今還剩下整整半桶。
睚眥眼睜睜看著他們這群人和妖不慌不忙地又坐回在小凳子上。
聽見一個奶娃娃報了一句時間,天雷如約而至。
最後一道雷,比第一道雷還要弱,青白色的雷泛著劈啪火花。
“哎呀!”那圈圈裡的貔貅,終於發出它這天發出第一聲驚叫,沉寂片刻之後,那排凳子上的“圍觀人士”們才籲出氣來。
好了好了!
掃晴娘第一個衝過去,兩把掃帚溫柔地將對象身上的灰掃掃乾淨,又撲掉白白的氣溶膠,最後抱出個肉墩墩軟綿綿的小小貔貅,涅槃成功了。
小小貔貅因為剛剛經曆了一個涅槃,現在幾乎神誌不清,沒有記憶。它半睜著清亮的眼睛,吸吮著掃晴娘的大拇指。
鐘意微微笑,屈下身來,以手指碰碰小貔貅的獅子頭:“貔貅君,恭喜渡劫成功了,現在您身體虛弱,骨骼柔軟脆弱,應該入駐我院,享受幼崽期的嗬護服務了。”
“啾。”它的叫聲清澈可愛,它知道麵前這個凡人,是會對他非常好的人。
掃晴娘依依不舍地把裹在繈褓裡的貔貅交給鐘意,目睹了鐘大夫的出色表現,她大可以放心了。
睚眥:???
合著他過來看仇人笑話,這些人跟沒事人一樣?高高興興地哄幼崽?
從來沒見過這麼敷衍的雷劫!這麼敷衍的涅槃!
他把拉菲放在一邊。看了眼地上:空牛奶、空可樂瓶、藥罐、藥瓶?
憤怒在此時抵達了最大值:
凡人的東西!
都是那個凡人在搞鬼!這無聊的人類,為什麼要摻手他們妖怪渡劫?明明他都要得逞了,就要接手貔貅的財運了,就能鑲嵌在景區的保佑牌牌上了!
睚眥趁人不注意,從凳子上起身,飛快閃現到鐘醫生身後。
他桀桀笑著,伸出一隻尖銳的手指,準備戳在這脆弱人類的後背上。隻要稍微一搗,就能讓他痛不欲生——
一隻手製住了他的胳膊。
白澤像捏螞蟻一樣,僅用兩隻手指捏住睚眥的手臂。那妖忍不住呲牙裂嘴,額上青筋暴起。
“睚眥,今日貔貅渡劫成功,鐘大夫必將聲明大躁,獲得眾多大妖追捧。幾百年之後,你也需要渡劫,”白澤低聲輕嗤,“普天之下,隻有這位鐘醫生掌握無痛渡劫技術,而且會是越來越完整的、有效的、科學的,能夠推動渡劫進步的。難道,你未來渡劫時候還要打算以□□硬抗嗎?”
睚眥湊到白澤耳邊,道:“笑死了,你這位鐘醫生,能活到幾百年後嗎?”
卻沒想到白澤一點也不為之變色。
相反,他拎著睚眥的衣領,嶽峙淵渟,沉著堅定:“這麼優秀的妖怪醫生,我自然不會讓他匆匆離世。”
*
渾然不知道被人許諾了幾百歲壽命的鐘意抱著貔貅崽崽,脖子上背著小風。室童吭哧吭哧地騎著三輪車。
掃晴娘回帝都,去買貔貅月子衣服、尿不濕和奶粉。她之前根本想不到對象能活下來,啥也沒有準備,現在需要從頭做起。物價回落了,一袋子NB號尿不濕也不會超過200元,她心想家裡的錢垃圾又不太好清了。幸好肚子裡的小掃帚到時也要燒錢,能夠讓她減輕許多困擾。
雨已經停了,夕陽給路上的幾位勾了一層金邊。
鐘大夫由衷地對白先生表示感謝,他覺得白先生今天對他真的很不錯。
白先生說這是應該的,管控物價,本身也是他分內之事。
“唔,白先生,如果你之前渡劫的時候,有我在就好了,”鐘意隨意道,“我一定會給您用最好的藥,讓你一點點疼都受不到。”
實際上,如果有幸能輔佐白先生渡劫,鐘意真拿不準會不會任雷多劈他幾下。
反正白先生身強體壯,這雷最好往他嘴巴上劈。
讓他從此以後隻能用吸管喝稀飯,吃不了自己,這樣再也不會做噩夢了。
他心虛地看著腳尖,自然不能發現,在他說那句話之後,白先生的臉不自然地扭到了一邊。
良久。
“對了,你那個儀器的問題……”白先生開口問道。
鐘意的電話鈴響了,是彭夏。
鐘意跟白先生抱歉了一下,接通電話後,那邊嘟嘟噥噥的:“我勸你還是彆想什麼一百米的核磁共振了。剛才物價莫名其妙不正常的時候,我估摸算了下,這台機器要花個上億……現在物價又恢複正常了,也得好幾百萬,這不是做夢呢嗎,咱一輩子買不起啊。”
“叮”,短信又響了,鐘意晾了下電話,切過去看。
他打斷彭夏:“隻是好幾百萬的話,應該夠,你去往下推進就好。”掃晴娘剛把錢打過來了,竟然真的按照上漲時的物價,一包棉簽九千塊的那種。
還感謝他終於清走了家裡的許多垃圾。
彭夏:???
嘰嘰喳喳地叫了半天。
鐘意笑著掛掉電話,剛要和白澤解釋,那人的手機也響了。
聽完電話,白澤一臉無語。鐘意問:“怎麼了?”
白澤:“妲己,被氣象學葛專家小組發現,在塔克拉瑪乾沙漠的上空,飛翔。”
鐘意咀嚼了半天才明白這句話的真正含義,一臉震驚:“啥?”:,,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