看來是認識的人。
不過,實際上就連身為轉學生的他都認識對方。
星期一的升旗儀式上,她以大隊長的身份上台講話。
當時這個女生站在同齡人中有種鶴立雞群的感覺,實在太過顯眼,所以燕景行忍不住就向自己的同學問了她的名字,得知對方果然是校內的名人。
品學兼優,家境優渥,深受老師同學們信賴,聽說還會鋼琴和芭蕾,各方麵都完美得像是虛構故事裡的角色。
他忍不住又瞥了一眼身畔的女孩。
春藻她要是好好打理一下,放在人堆裡,應該能起到相同的效果……兩人甚至連名氣大這點都很相似,雖然在好壞上南轅北轍。
“玉芝,你,你在這裡做什麼?”
怎麼又開始結巴了,你剛才的氣勢呢?
“在這裡做什麼?這個問題應該我來問你吧。”
對方搖了搖頭。
“現在已經是晚上九點二十分,宿管馬上就要來巡邏了。你挑這個時間跑出來?”
“……這不是我能決定的。”季春藻小聲說道。
“為什麼?……啊,我明白了。”她開始歎氣了,“又是因為所謂‘外星人’之類的事情吧。”
女生的目光又落在燕景行的身上。
“你好,我是謝玉芝。你是……”
“燕景行。”
“我想起來了,你是剛轉學過來的同學吧?”
“嗯。”
“很高興認識你。不過,我有件事想要提醒。”
她微微揚起眉角,
“彆被這人牽著鼻子走。你和她的關係可能還不錯,但不用跟著她一起違反校規吧?”
燕景行忍不住扭過頭去,正好和季春藻麵麵相覷。
看到她可憐巴巴的樣子,他又轉回來,回答道:
“這是我的決定,和她沒關係。”
準確來說是為了約定。
兩人的聯係是關於外星人的話題。
說到底,是因為他雖然不像季春藻那樣言行表現得離譜,心底深處卻依然殘留著一份天真。
要是這次是假的,他就能徹底放下那一絲不切實際的妄想了,燕景行想道。
被騙了的自己,就能順順利利成為把季春藻當成怪人的群體中的一員。
“這樣啊。”
謝玉芝點點頭。
她好像覺得無話可說,準備轉身走了。
“你要和宿管說嗎……?”
季春藻的態度小心翼翼。
黑發女生瞥了她一眼。
“不,我不會。”
她說。
“這種微不足道的事情,我可沒空和誰打小報告,我想彆人也是。我累了,要回去睡覺。”
丟下這句話後,謝玉芝頭也不回地走向宿舍樓門。
望著她的背影,燕景行忍不住低聲詢問:
“你認識她嗎?”
“嗯,她是我的室友。”
季春藻在迎麵吹來的清爽夜風中拍了拍自己的臉蛋,重新變得精神抖擻。
“就像我剛剛說得那樣,我不是非要挑晚上出去,而是外星人隻會在這個時機出現。你能理解吧?”
“都無所謂。我都跟你出來了。你隻要遵守約定,讓我看到就好。”
“很好。那問題就隻剩下……”
“等等,我們該怎麼出去?”他問道,“門衛那邊肯定不讓出門吧。”
“放心,操場那邊有個地方是可以翻出去的,我現在就帶你過去。”
趁著夜色,兩人很快穿過操場,來到了季春藻口中那麵牆的牆根下。
學校旁邊栽種著一圈樹木,有的地方枝葉茂盛蔓過牆頭。其中有一處,樹枝已經整個耷拉垂落下來,正好可以讓人借力上去。
季春藻抓著枝條,三步並作兩步爬上牆,動作靈活得不像話,一看就是慣犯。
燕景行拽了幾下枝條確認強度,之後踩著牆借力攀登,同樣成功翻過了這麵牆。
旁邊就是樹的枝冠,他抬起胳膊擋著臉,避免被樹枝劃到。
暗淡的路燈光難以穿透頭頂厚密的葉片,讓牆外的街道籠罩在深幽的氛圍裡。
他跳下牆垛,腳下是鬆軟的落葉和泥土。
“對了,你是最近才搬過來的吧?”
落在地上的女孩站起身,她拍了拍手,轉過頭來對自己說道:
“我是本地人,順便帶你逛逛鎮上。晚上雖然店鋪都關門了,可景色還是很好的。”
她的神情是如此開心、如此真誠,讓燕景行把到了嘴邊的那句“快帶我去證實”的話咽了下去。
……無論如何,這個晚上他就能確認對方的話是真是假了,不用急在一時。
燕景行呼吸了一口深夜的新鮮空氣,突然真切地意識到這個晚上的特彆。
他一直都是個好學生,從來沒有違反過老師的話,學校的規矩;可是今天,他卻在深夜時分離開學校,即將和一個同班女生去街上晃悠。
連燕景行自己在回過神來後,都驚訝於自己的大膽,且這個改變是如此突然,不知不覺就發生了。
剛才大隊長同學說自己是“被季春藻牽著鼻子走”,也許真的是這樣吧。
任誰知道了,都會意識到他的“墮落”,因為,原本隻有那些無可救藥的青少年才會做這種事;
然而,他們的目的卻又是如此單純,單純到像是還沒上學的孩子才會有的天真幻想……
“那就帶路吧。”
燕景行搖了搖頭,甩掉那些紛亂心思。
既然他都已經出來了,那便繼續走下去吧。
“好好~你跟我來。”
季春藻笑容滿麵地朝他勾了勾手,率先離開這條狹長的街道。
“彆走太遠啊,我們還要回來的。”
“放心啦,我有數。”
離開寂靜的校園,離開樹蔭下的街道,沿街樓房的玻璃窗戶映出冷白的月色,昏黃的路燈光灑落在人行道和公交車站立牌上,馬路上的人和汽車隱約地出現和消失。
男孩女孩走在夜色中,就像走在陽光照不到的幽暗水底,他們肩並肩,踏上了尋找外星人的旅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