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四章 巢穴人(1 / 2)

“你是陳安的家長,對吧?”

高老師重新回到男人對麵坐下,從辦公桌上的一疊文件裡抽出資料。

“……”

中年男人轉回腦袋,他沒有說話,臉上怪異的笑容配合那張青白色的臉,僵硬得像是用一張石膏麵具硬生生焊上去的。

“你是陳安的家長?”

高老師被他的視線盯得有點不舒服,下意識皺起眉頭,強忍住內心的厭倦,又重複了一遍。

過了好一會兒,直到高老師又重複了好幾遍,男人才緩緩點了點頭。

無論她說什麼,這家夥臉上的表情始終沒有什麼變化,一直在怪怪地笑著,更像是根本沒把她的話聽進去。

在這個過程中,高老師還注意到了他的眼睛,男人瞳孔的顏色異常渾濁,瞳白是昏沉的黃色,而瞳仁處則有類似於沉澱物般的白絮……總之,不像是一雙活人的眼睛;

當男人看向彆人的時候,視線如盲人一般沒有焦距,就像是在凝視著虛空。

高老師一邊和他說話,一邊暗自犯起了嘀咕,心中的古怪感越來越強烈,感覺有點毛毛的。

這人……該不會是腦子有問題吧?他家裡人怎麼讓這麼個人過來……

高老師歎了口氣,她再一次扶住額頭,感覺自己的頭腦正在隱隱作痛。

最近這段時間,她實在是太忙了,工作和家庭上的雙重壓力,幾乎壓得她喘不過氣來,

她變得脾氣暴躁,睡眠狀況糟糕;再加上人到中年,精力和身體活力都在下滑,所以……

所以,隻是自己的神經太敏感了,才會忍不住想東想西。

隻要撐過這一段時間就沒事了,隻要自己的生活恢複正常,一切都能重回正軌。

她一邊這麼想著,一邊儘力讓自己無視異樣。

她的目光不經意地瞥見了不遠處的倆學生,他們正站在門邊上,表情十分緊張。

季春藻,和燕景行。

這兩人是住校生,卻偷偷溜到鎮子上來四處遊蕩,被自己抓了個正著,有這種反應正常。

不過,這會兒他們的眼睛卻沒有看向自己,而是一眨不眨地看著坐在對麵的男人——

……

“這……這是怎麼回事啊?”季春藻抓著自己的頭發,“沒了腦子之後,居然還能像個正常人一樣……”

“不,這家夥怎麼看都不像是個正常人。”

燕景行搖了搖頭。

剛才他看得很清楚,不論高老師說什麼,這個男人都沒有做出任何適合的反應,反倒是始終是一副假笑的表情,看得人不寒而栗。

“我覺得,他身上隻剩下些許本能了。”他沉聲說道,“因為‘宇航員’的出現,這人的腦子被吃掉了一半,但剩下的一半仍在驅使著這具身體行動,以及做出某些基本的反應。”

“有可能。”

季春藻點點頭,小臉滿是不安。

“但這人為什麼會走到這裡來,真的是巧合嗎?”

……

一會兒功夫後,高老師總算是完成了自己的工作。

看對麵的男人還是怪怪地笑著,完全沒把她的話聽進去,她心頭火氣又上來了。

要不是她現在確實很忙,想早點結束,她絕對要好好說說這個人。

他這樣子的人能當好家長嗎?隻是把責任全都推給學校而已。

高老師語氣生硬地說道:

“看來你不關心這些,那就先這樣吧,我讓他過來和你聊聊。”

她站起身,但坐在對麵的男人卻坐在椅子上紋絲不動。

“怎麼了?你還有什麼事嗎?”

假笑的男人沒有回答。他微微扭動著脖子,往左、往右,往左、往右,鬆弛的皮膚底下暴起的青筋隨著他的動作起伏,簡直像是有蟲子在底下亂爬一樣。

真是個怪人。高老師盯著他,心裡頭越來越不舒服,打算出去找個人把他帶走。

但就在這時——

“快走!”

“高老師快跑啊!”

站在門口的兩個初中生不約而同地朝她大喊,語氣裡充滿了焦慮。

“嗯?”

高老師剛一扭頭,眼角餘光便瞥見一道黑影猛得撲了上來。

……

燕景行和季春藻惴惴不安地看著,卻不知道該如何阻止。而事態確實如他們想象的一樣,朝著最壞的方向發展了——

高老師在站起身後,突然被那個奇怪的男人撲倒在地,而在年輕人們的眼中,這一幕比想象中更加驚悚可怖:

隻見男子張大嘴巴,無聲的眼睛向著天花板的方向凸起,一道蠕動著的斑斕光彩正從他的嘴巴裡爬出來,一條,緊接著又是一條……

被他們稱作“靈體水蛭”的外星生物,從他身上的每個空腔、每個孔竅破體而出,迅速爬滿了男人的全身。

“怎……怎麼會……這不是‘降臨”……它們一直藏在這人的身體內!”

聽見旁邊的季春藻害怕到幾乎要昏過去的喃喃,再看到高老師被撲倒後正在拚命掙紮的樣子,一條條蠕動著的水蛭從男人身上掉下來,爬到了新的受害者的身上……燕景行咬緊牙關,感受到自己的手腳都在止不住地發抖。

可是,他能就這樣看著,什麼都不做嗎?

他目光四下逡巡了一圈,順手拿起放在桌子上的一座獎杯,想要衝上去砸昏那個受害者,起碼要把高老師拉出來。

但就在這時——

一條“靈體水蛭”從男人的脊背爬下來,竟直接朝著門口的方向跳躍過來。

燕景行嚇了一跳,下意識就將獎杯朝眼前的方向揮落。

砸中了!

然而,手感卻像是砸中了一團滑不溜秋的海綿。

在這一刻,燕景行瞪大了眼睛。

他看見了,看得很清楚……

那層原本籠罩在“靈體水蛭”身上的虛幻光影慢慢消失,露出了它的真麵目。

那膨大的、的確與放大了十幾倍的水蛭相似的樣貌,這才是怪物令人作嘔的真正姿態。

暗色滑膩的肌膚,沒有任何器官,隻有最前方的孔洞中爬出的尖銳口器在抽搐扭動,上麵還沾滿了血液。

“啪嗒。”

靈體水蛭摔落掉在了地上,它蜿蜒爬行,扭動著身子,最可怕的是,以它的能力,隨時都有可能跳上來,徑直撲到人的麵龐上——

他的攻擊根本沒有起到任何作用,而且麵前的這才一條;真正遭遇襲擊的高老師那邊則已經變得慘不忍睹:男人控製住她的雙手,一條條蟲子破體而出,聚攏成一個個柔軟的團體,導致正在掙紮的她現在渾身都被“靈體水蛭”爬滿了。

“快,快走!”

背後傳來了季春藻急切的呼喊。

燕景行扭頭一看,發現少女正用力攥住自己的袖子,眼角已然溢出了晶瑩的淚花。

“景行!我不想你……”

他呆了一下,咬緊牙關,回神將獎杯狠狠砸向地上的“水蛭”。

它扭動了一下身體躲開,但這個時候,他已經拽住了季春藻的手,跑出辦公室。

小姑娘將門一腳踢上,兩人沿著走廊跑到了外麵。

“這……這種事情……你以前遇見過嗎?”

他跑得氣喘籲籲,一邊撐著電線杆一邊問。

兩人剛才隻顧著逃離那個恐怖的現場,直到重回街道才停下腳步。周圍熙攘熱鬨的人群,司空見慣的日常景象,讓他們暫時恢複了理智。

“沒有……”

季春藻小臉蒼白,用力搖了搖頭。

男人那副淒慘的姿態,簡直……像是那群怪物把人的身體做成了它們自己的巢穴。

大號的“水蛭”們在他的身上爬進爬出,如同一場最可怕的深沉噩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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