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有這個必要嗎?”
“這是我的決定,不是在和你商量。”少女蹙起眉頭,“我現在就會叫車過來送,順路的話可以一起走,但你要不願意,我們也可以分開,各找各的。”
“……希望你能稍我一程,謝謝了。”
燕景行老老實實地拜托道。
“很好。”謝玉芝表示滿意地點點頭,“你知道她現在在哪兒嗎?”
“我聽春藻舅媽說,她經常獨自一人去海邊玩。”
“原來如此,海邊……但這個目標範圍太大了吧?”
“我可能知道她去了哪裡。”
燕景行低聲說。
大海邊上,遼闊而自由,寥寥一人,不會影響到周圍。
如果季春藻要尋找一個地方來做她想要做的事情,確實是最合適的。
問題就像麵前的女孩說得那樣,隻知道“白月鎮附近、海邊”兩個關鍵詞,範圍還是太大了,靠他們倆根本不可能找到。
但是,假如……假如季春藻想要被他找到的話,答案也許是唯一的——
“那我們現在就走。”
謝玉芝拍了拍手,沒有多問緣由,表現得異常果斷。
十五分鐘後,背上書包的兩個初中生已經離開了校門。
“應該就是那個方向。沿著公路往前,能看到一個休息站嗎?就在那兒附近。”
黑色轎車平穩行駛在城郊公路上。
坐在後排的燕景行將臉緊貼著窗戶,望著車窗外的風景朝後飛速掠過,依稀辨認著似曾相識的路口和指示牌,向司機說明地點和方向。
謝玉芝沒有坐在副駕駛座上,而是坐在他旁邊,抱著書包閉目養神。
他偶爾會忍不住轉頭去看她。
少女雙眸緊閉,正襟危坐,濃密的睫毛像蝴蝶的翅膀般微微顫抖,在雪白的麵龐上投落眼瞼處的陰影。
謝玉芝的呼吸悠長平穩,燕景行開始懷疑她是不是真的睡著了,一動不動的她,看上去就像一尊用玉石雕刻成的塑像。
“是那個地方?”
司機向他確認。
“對。”
燕景行做了一次深呼吸。
季春藻在他們倆第一次見麵的地方——他對這個答案並不確定。
但他已經沒有彆的地方可去了。
“就在這裡停下吧。”
謝玉芝緩緩睜開眼睛。
“我和他下去走走,你就不用跟來了。”
“可是,小姐……”
司機猶豫著開口。燕景行自然注意到,這次來的不是上回那個製服高老師的人,看樣子謝玉芝家裡養著不止一個司機。
“二十分鐘,給我們二十分鐘就行。”
謝玉芝將書包放在一邊,從副駕駛的一側推門跳下了車,動作十分利落。
……
今天的天色比往日陰沉,遠處海天交接的地方,灰色的雲團正在聚攏,蔚藍的天穹被陰霾遮擋,像是一場暴風雨即將來臨的征兆。
滾滾而來的海水拍打在礁岩上,如同海中巨獸吐出的濡濕舌頭;呼嘯嗚咽的風聲中,浪頭一個比一個高,撞在公路底下的基岩上,飛濺起一蓬蓬的水花。
“天氣不是很好。要下雨了嗎?”
他用手搭著帳篷,眺望遠方,心中不免浮起些許擔憂。
“我們儘快找到她,儘早離開。”
大隊長同學的態度倒是一如既往,冷靜得就像從來不會受到外界的影響。
兩人沿著海岸邊的護欄往前走,燕景行默默回憶著那天的場景,確定目前所在的方位。
是這裡嗎?
已經和休息站有段距離了,還沒到?
不,上次好像是跑的……
又或者說,是自己猜錯了?這種可能性反而比較大。
他心中惴惴不安,忍不住開口打破了沉默:
“萬一春藻不在這……”
“你是說你不確定?我們可能白跑一趟?”
“我一開始就說了是‘可能’。”
“那真是太糟糕了。”謝玉芝歎了口氣,“浪費我的時間是重罪。作為懲罰,我會讓司機把你丟在這裡,讓你一個人想辦法回去。”
“……”
燕景行震驚地大張著嘴巴,然後就看到她微微蹙起纖眉。
“我開玩笑的。”
“不要嚇人好不好,我覺得一般人真看不出你是不是在說笑。”
他沒好氣地回了一句。
“我隻是希望你放鬆一點。”
謝玉芝的神情中一點“笑“的成分都沒有。她很快換了個話題。
“她應該不是無緣無故離家出走的吧?就算找到了,你有想好要怎麼說服她了嗎?”
燕景行沒有回答。
大隊長同學不知道那個理由,他卻很清楚。
他能說服春藻改變主意嗎?倒不如說,真的有人能阻止下定決心的她嗎?
而且,明明他之前也是讚同的,在季春藻看來,說不定還是自己突然返回顯得莫名其妙吧。
“要是這裡找不到她,你還有彆的想法嗎?”
“嗯……也許附近的森林裡?你知道她父母失蹤是在哪座山嗎?”
“你和我的想法一樣。不過要組織人員搜山的話,就是另一種情形了,視情況要先報警。”
“你願意為了她這麼大張旗鼓啊……”
雖然知道身邊的女孩不喜歡這個話題,但燕景行還是忍不住感慨,看來季春藻當時說“大隊長同學就像媽媽一樣照顧她”真不是隨口一說。
“既然要做,就要做到底。我不喜歡半途而廢,僅此而已。”
謝玉芝凝望著遠方在灰暗的天空下波濤起伏的大海,低聲回答。
……
數分鐘後,燕景行看到了一個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身影。
隔了那麼遠的距離,站在礁岩上的她就像一個小小的黑點。但他還是第一眼認出了她,忍不住開口大喊:
“春藻——!”
他有些激動,立刻朝那個方向揮手。
少女轉過身來。
她身上的每一寸衣料都在迎麵吹來的狂風中舞動,漆黑的長發向後舒展,像是天上落下來的烏雲。
然後,他聽見了笑聲。
“嗬嗬……哈哈哈哈……哈哈哈哈……”
清澈的笑聲淹沒在了背景音裡的風聲與海潮聲中,燕景行聽到若有若無的笑,反而被嚇得一激靈。
這……是在笑什麼?怎麼怪怪的?
“——我成功了!”
季春藻將雙手放在嘴邊,拚儘全力地朝遠處的兩人大喊,用力到躬下了身。
“我……成功了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