等到了地方後,燕景行總算能明白,劉鐵口中的拳館為什麼開不下去了。
就算是他這樣沒進過社會的學生都看得出來,在這種城郊靠近村莊的地方開一家拳館是件多麼奇怪的事情。
真的會有人來嗎?
似乎是注意到了他的疑惑,劉鐵笑著解釋道:
“辦這個拳館的人本來就是村子裡出生的,後來去遠方闖蕩,年老了才落土歸鄉。以前會來這裡的,基本上都是這人的徒子徒孫,和村子裡沾親帶故的熟人。隻是最近幾年,村子裡的青年都去城裡打工了,來的人自然而然就變少了……”
大家走上樓梯。拳館這會兒還有人,大紅色木門縫隙透出昏黃色的光亮,走近了還能聽見裡頭傳來的呼喝聲與“砰砰砰”激烈的打鬥聲。
劉鐵一推門進去,幾個穿著護具大汗淋漓的男人轉過頭來,一見是他,便熱情地打起了招呼。
“師兄好!”
“師兄好!”
打招呼的同時,他們也注意到劉鐵身後還跟著三個年輕人,下意識多看了幾眼。
倆小姑娘都是天生的美人胚子,可可愛愛,很容易吸引眼球。特彆是謝玉芝這會兒身上穿著的還是那件沒來得及換下的禮服,更是顯得與眼下這個破舊簡陋的拳館格格不入。
“都好,都好。”劉鐵笑嗬嗬地揮了揮手,“你們練著吧,我帶客人過來看看。”
他帶著年輕人們走到拳館深處的一扇門旁。打開後,能看到這裡頭是一間倉庫,裡麵堆滿了各種各樣的器材和工具,硬是摞出了好幾個鐵架。
“我這兒有能用的上的防身工具,你們都來看看。但有的東西可能比較危險,想用的話,我要在旁邊盯著……”
劉鐵正在介紹的時候,燕景行轉身望向身後不遠處的大廳中那幾個激烈訓練的身影。
他的目光先是依次落在每個人的身上,最後,卻落在了其中一個無人問津的沙袋上。
他緊緊盯著它,腦海裡開始浮現出用拳擊打沙袋、讓它奮力搖晃起來的場麵。
男孩的拳頭在不知不覺間握緊,他的大腦一片清明,仿佛眼中隻剩下了那一個目標;與此同時,燕景行能感受到自己全身上下的肌肉都在繃緊,像是一台上好發條、調好齒輪的機械裝置,亟待出擊。
這時,身旁的謝大小姐似乎注意到了他的異樣,拽了一下他的袖子,小聲問道。
“你怎麼了?”
“……沒什麼。”
燕景行吐出一口氣來,自剛才那種奇妙的狀態中退出來。
“你剛剛激活了‘戰士的本能’?”
謝玉芝注視著他的腦袋上方,有白白的熱氣冒出來。
“沒錯。我想試試對著死物能不能起效,結果還真有用。”
“是嗎?那很方便啊。”
謝大小姐在思考片刻後,突然提議道:
“對了,你要不要試著用‘戰士’的能力和劉鐵叔叔試試手?”
“啊?”燕景行愣了一下,“那還是算了吧,人家是大人啊。”
……
他們正在竊竊私語的時候,劉鐵的目光悄悄落在這個男生身上,認真地開始觀察這個少年的樣貌特征。
嗯,體格健康,不胖不瘦……但沒有特彆強壯,也看不出太明顯的訓練過的痕跡。
大小姐說的“厲害”,究竟是指哪個方麵呢?
初中生本來就還在發育期,除非真的天賦異稟,否則身體素質和成年人相比很難說會厲害到哪裡去,更不用說和他這樣接受過專門訓練的人相比了。
現在,劉鐵考試了沉思。
他在思考一件事,那就是老板交給他的一個……小小的“任務”。
他是被謝玉芝的老爹派來保護她的人,但說是“保護”,自然也有“看視”的意思。
畢竟謝玉芝是個很有主見的人,十四歲的姑娘願意遠離家人獨自居住,而她老爹則生怕她在學校裡受到什麼不好的影響,所以才找了他盯著。
這段時間大小姐交到了兩個很要好的同年級的朋友,關係升溫速度很快,幾乎天天膩在一起——這樣的消息,劉鐵自然也是知道的,而且還親眼見證過。
有一個是性格活潑的小姑娘,這倒還好說,另一個卻是男生,說不定就有讓大小姐“誤入歧途”的風險。
在劉鐵向老板彙報過這一情況後,謝玉芝父親的指示是:
——“讓那小子注意點。”
老板倒是沒有非要“棒打鴛鴦”的意思,大概是覺得大小姐好不容易交到朋友,要是被他強硬地趕走,個性極強的謝玉芝可能就要和她翻臉了。
但“注意點”這個說法就很微妙。到底什麼程度算是“注意”了呢?其中的分寸又該怎麼把握?
總而言之,難題算是被拋給了劉鐵這個下屬。
他覺得有些煩惱。看起來,小年輕們之間的關係是真的很密切,說不定以後這小子有可能會成為大小姐的……
不,不能這樣想,劉鐵下意識搖了搖頭,他們還都是小孩,未來是說不準的。
但起碼現在,他知道謝玉芝是真的很重視這位異性朋友。
所以,他不可能去故意招惹、或是傷到對方,否則一定會被謝玉芝記恨上。
難道老板惹不起,大小姐就惹得起嗎?到了最後,倒黴的隻會是他這樣的打工仔。
劉鐵想要歎氣了。
可沒辦法,老板畢竟放話了,他總不能什麼都不做。
在聽到大小姐提議讓那小子和自己試試手的時候,他雖然覺得很荒謬,以他的性格自然乾不出“以大欺小”的事兒來——但劉鐵隨後靈機一動,發現這的確是個好機會。
最關鍵的是,自己都不講臉了,說明自己真的努力過了,也不算對不起老板的委托了吧?
想到這裡,劉鐵不再猶豫,裝模作樣地咳嗽了一聲後,連忙走到他們身邊。
“聽大小姐說你很厲害,我還真有點好奇。小兄弟,要來一場嗎?”
……居然和一個初中生講這種話,真虧你說的出口。燕景行心裡吐槽,同時搖頭拒絕,轉身就準備離開。
“哎,沒關係的,切磋一下嘛!”
一邊說著,劉鐵露出和善的笑容,張開滿是老繭和青筋的大手,朝燕景行的手臂抓去。
這一抓的速度看似平常,實際已顯露了功夫,需要有些眼力的人才能看穿。
普通人隻會覺得對方的手正朝著自己靠近,明明過程看得清清楚楚,可一晃神臂膀就被牢牢箍住、難以掙脫。
何況這小子現在還是背對著自己,那就更不可能失手了。
隻要他能抓中,再用上點擒拿技巧,就能讓這男生乖乖地跟自己到台上去。
當然,他不會認真動手。對他來說,控製住一個手無寸鐵的初中生,實在是沒什麼難度。
而劉鐵的意圖,無非是讓這小夥子在倆姑娘麵前丟個臉。
這本身算不了啥挫折,但身為男人的劉鐵很清楚:越是小年輕,就越喜歡在異性麵前逞強,因為他也是這個年紀過來的。
初中生正是自尊心嘴敏感的時期,給他留下一個足夠深刻的印象,這就足夠了。對方也知道自己是大小姐的司機,隻要稍微聰明點,自然會懂得要保持距離。
可是……
他伸出了手,卻抓了一個空。
“咦?”
劉鐵有些驚訝,看著在關鍵時刻突然扭腰轉肩,躲過這一次襲擊的燕景行。
轉過身的少年,默默注視著男人伸在半空中的手。波瀾不驚卻又專注無比的眼神,盯得劉鐵有些不自在。
隨後,燕景行垂下眉眼,輕聲回答道:
“好,那就請叔叔教我幾手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