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色昏沉,殘霞餘暉籠罩大地,黑夜拉起的大幕尚在天邊,季春藻心中隻想著趕在周圍完全暗下來之前回家。
她正獨自一人行走在歸家路途,柏油馬路鄰近灌木叢深的森林,中間有條不過十厘米高的水泥“堤壩”,一側是平坦的路麵,另一側是荒草叢生的林甸。
季春藻故意沿著這條低矮狹窄的“堤壩”,一腳在前一腳在後,雙臂張開維持平衡,就這麼交替著搖搖晃晃往前走。
或許從旁人的角度看,她果然還是那個長不大的孩子——
可是,時間的流逝一去不回頭,又有誰能永遠不會改變呢。
又是一次與同伴們進行的異星冒險結束,如今的她無論是想法抑或心情,皆與上回有所不同。
第一次的季春藻無拘無束、沒有顧慮,心中擁有著著的隻是對冒險本身的追求與追求,以及對神秘外星球——一個從未見過的全新世界的好奇。
她因此感到滿足與喜悅,在旅程結束後依然念念不忘,總是催促著的好友們儘快做好準備,前往他們的秘密基地,滿心期待著下一次的冒險的到來。
但就是在這個過程中,卻發生了一件令她意想不到的事情:
自己的兩位同伴,不知為何結成了未婚夫妻的關係。
不是談戀愛,當男女朋友,是更在此之上,將來要結婚成為一家人的關係——
一切都發生得很突然,季春藻不禁產生了有種“自己被偷襲”的感覺,然後就是她整個人都覺得不好了,不想跟那兩個人說話,隻顧著自己一個人悶在家裡發脾氣,寧願閉上眼睛捂住耳朵,也不願意再聽到後續的事情。
事後再想,當時的她甚至搞不懂自己為什麼要鬨脾氣,可是……
某種重要的東西在自己渾然不覺的情況下改變了,就算她是個不諳世事的笨蛋也能理解這一點。
而現在,季春藻在理解了自己的想法後,選擇了自我和解——並且在第二次冒險後結束後的當下,她的心情因此稍有放鬆。
如今的她已經明白,就算燕景行和謝玉芝他們變成了未婚夫妻,那兩人也沒有要丟下自己的打算,他們不願意割舍和自己的關係,這點最起碼能讓她放下心來……
……也隻是輕鬆了一點點而已。
她偶爾忍不住會想,要是自己能早點發現、早點注意到他人的想法,也許一切都不會發生;
甚至,甚至——
“啊啊,真沒道理!”
春藻有些煩躁地抓著自己的腦袋,將本來就像水草般茂密生長的長發撓得更加亂糟糟。
洗得發白的運動鞋飛起,踢著地上的石子,女孩看著它“骨碌骨碌”滾下了水泥堤壩。
要是內心的煩惱,都能像小石子一樣全部被自己踢飛就好了,她忍不住想道。
……
她要從石港村回家,先是要坐半小時大巴車,然後再走上半個小時。這段路程說短不短,說長也不算長,在季春藻沉迷於內心交戰,和過去記憶中那個愚蠢的自己互毆的時候,不知不覺便已經來到了家門口。
她這才回過神來,連忙拿下脖子上掛著的鑰匙,準備開門。
——曾經,這個家對女孩來說才是煩惱之源。
在季春藻還很小的時候,她的父母被ufo抓走了——這是不記事的她唯一能回憶起來的事情。
當然,大人們不可能相信這種胡話,隻覺得小姑娘很可憐,因為受到的精神打擊過大才胡言亂語。但季春藻的父母人間蒸發卻是事實。
隨著案件陷入僵局,人們眼中這對夫妻說是失蹤,其實就相當於是死了,隻留下唯一的女兒,成為了孤兒。
最後,在親戚們當中是季春藻的舅舅收養了她。
舅舅家的孩子年紀大,早早去外地念書了;季春藻是這個家中唯一的小孩。舅舅本人對她的態度還不算壞,可是舅媽就不一樣了,這個女人從最開始就反對彆人家的孩子進入這個家,對季春藻的態度可想而知。
雖然沒有肉體上的虐待,但被大人冷眼相看、時常需承受冷嘲熱諷,這種毋庸置疑的冷暴力,對於心思敏感柔軟的孩子來說,同樣有可能成為相伴一生的陰影……
不過,在事情發展到更為嚴重之前,被人強行打斷而中止。
幫助她的就是燕景行和謝玉芝兩人。在他們那裡吃了虧的舅媽,不再對她有意見,而是變成了無視。
這對季春藻來說無疑是一種解脫。再加上後來的異星冒險,獲得了超能力之後,她本人漸漸也有了自信,少女本以為已經沒有什麼值得自己擔憂的東西——
她想,有的話說得沒錯,煩惱是會跟隨人一輩子的東西,隻是伴隨著年齡成長,會有不同的階段。
“我回來了。”
季春藻一邊說著,一邊脫掉自己的鞋子,走入房間內。
如果是換作平時,她會直接上樓回自己的房間。舅媽當她是空氣,她也隻當對方不存在。
但今天卻有所不同,季春藻聞到了飯菜的香味,肚子裡隨即傳來叫聲。
她有點臉紅,揉了揉自己的腹部。
“哎,先吃飯吧,填飽肚子再說。”
來到廚房後,季春藻看到桌上擺滿了飯菜。另外不止是舅媽,舅舅也在,他們兩人都坐在桌邊,愣愣的一動不動,像是在發呆。
“舅舅,你也在啊。怎麼不出聲?”
季春藻下意識地發出疑問,但還是沒人搭理她。
“舅舅?……舅媽?這是……要吃飯了嗎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