果然李清照臉色一變,冷哼道:“詩詞乃是小道,聽聞範神醫宣稱上醫醫國之道,可曾讓小女子開開眼界。”
“晚了!”蘇遁不由一歎道,他原本以為他們蘇家都是大嘴巴了,卻沒有想到範正的大嘴巴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,竟然在李清照麵前,公然宣稱詩詞乃是小道,要知道李清照最得意的就是她的詩詞一道。
範正聞言卻不慌不忙道:“既然趙兄剛才提到了範某開方讓人和離之事,然而範某和家父收集開封城三百戶親上加親的鐵證,送交給朝廷,卻依舊阻力重重,以習俗已久,莫能更易而拒絕。”
“朝堂之上,隻認三綱五常,同姓不婚,醫家人微言輕,能救一人是一人,若是不聽勸那也無可奈何。”蘇遁無奈道,範正已經將近親結婚的危害公之於眾,而世俗卻依舊我行我素。
“醫一人易,醫萬人難!”範正感歎道。
所有人都不由為範正的理念而感歎,他明知近親結婚的危害,聯合父親將其上奏朝廷,反而卻困難重重。
範正繼續道:“然而範某卻不甘心,還想試一試醫治萬人之舉。範某有感而發,寫下了兩首詞還請李姑娘點評一二。”
“兩首詞?”李清照聞言不由眼睛一亮,猶如獵人碰到了獵物一般。
“範兄慎重!”蘇遁連忙小聲的提醒道,任誰都知道李清照精通詩詞,而且極為毒舌,他可不想範正自取其辱。
趙明誠卻突然插話道:“範兄畢竟是範相之後,家學不凡,詩詞定然有不俗的造詣,小弟洗耳恭聽。”
任誰都知道趙明誠不懷好意,然而範正卻毫不理會,提筆在宣紙上寫下三個大字——《釵頭鳳》。
“《釵頭鳳》!這是何詞!”李清照眉頭一皺,她精通詩詞,通讀曆代前賢大作,但是從來沒有聽說過釵頭鳳的詞牌名。
“金石之學不過是拾前人牙慧罷了!此詞牌名乃範某新創!”範正微微一笑,釵頭鳳出現在宋徽宗年間,現在宋徽宗還在宮中玩蹴鞠,自然還未出現這個詞牌名。
“新創!”眾人頓時目瞪口呆,範正未免太過於狂妄,竟然在李清照麵前新創新詞。
“狂妄至極!我倒要看看你能寫出什麼詞來。”
趙明誠心中咬牙切齒,範正胡編一首詞牌名,還不忘踩踏的金石之學一腳。
“紅酥手,黃縢酒,滿城春色宮牆柳。東風惡,歡情薄。一懷愁緒,幾年離索。錯、錯、錯!”
範正一邊在宣紙上提筆寫著詞句,一邊道:“二人在簽訂和離之書後,女子親手備上一桌酒席,為夫君斟酒,二人相顧舉杯,淚流不止。”
“錯!錯!錯!”李清照連說三聲錯,感慨不已,二人近親結婚是錯!本不應該產生感情他們卻又情根深種,也是錯,最後一對有情人被迫和離,何嘗不是錯,這三個錯,可以說完全概括了這個錯誤的愛情。
“春如舊,人空瘦。淚痕紅浥鮫綃透。桃花落,閒池閣。山盟雖在,錦書難托。莫、莫、莫!”
“山盟雖在,錦書難托!莫莫莫!他們在悲歎自己的遭遇之時,依舊不忘提醒世人莫要重蹈覆轍。”李清照忍不住悲聲道。
頓時所有人都對這對苦命鴛鴦所打動,一對恩愛夫妻卻因為近親結婚不得不分開,這簡直是世間最大的酷刑。
這一刻,就連趙明誠也默然無語,麵對如此驚豔的詩詞,又能警醒世人近親結婚之害,此詞已經極儘升華。
範正繼續道:“世人隻看到二人被迫和離之苦,卻沒有看到女子因此所承受的委屈遠多於男子。這些年二人因為無法生育,所有的詰難都歸罪於女子,這些年女子受了多少委屈,如果不是範某找出二人無法生育的原因,恐怕女子一生都要承受這不白之冤。”
頓時眾人臉色諂諂,在這個時代,但凡不孕皆歸於女子之罪,已經是常見之事,可想而知,這些年女子承受了多少委屈。
“雞鳴入機織,夜夜不得息。三日斷五匹,大人故嫌遲。”李清照張口讀出孔雀東南飛的詩句,劉蘭芝因為無法生育,而被焦母刁難,可以想象這個不孕的女子在婆家所受的刁難有多少。
而李清照看向範正的眼神多了幾分神采,非但是他精彩絕倫詩詞,他是為女子抱屈之人。
當下,範正再次提筆寫道:“世情薄,人情惡,雨送黃昏花易落。曉風乾,淚痕殘。欲箋心事,獨語斜闌。難,難,難!
“難!難!難!”
三個難字,可以說概括了女子的婚姻生活,不能生育,閒言碎語,婆家刁難,可想有多麼難的生活,全部押在女子消瘦的身軀之上。
“當範某為女子檢查的時候,已經發現女子這些年積鬱成疾,恐怕命不久矣,然而女子卻瞞了下來,隻求堂堂正正的和離,昂首抬胸離開這個傷心之地。”範正又給眾人心靈重重一擊道。
“人成各,今非昨,病魂常似秋千索。角聲寒,夜闌珊。怕人尋問,咽淚裝歡。瞞,瞞,瞞!”
“哇!”
李清照畢竟是年輕的小姑娘,哪裡忍心聽這些悲慘之事,當下忍不住哭出聲來。
一時之間,汴園萬籟俱寂,唯有一聲聲抽泣聲不絕於耳。
“範某的醫術雖然診斷出二人不孕之病源,卻無法醫治女子的心疾,漢末隻有一例焦仲卿和劉蘭芝,我大宋則有無數焦仲卿和劉蘭芝,在下有感而發,寫下這兩首釵頭鳳,讓世人認清近親結婚的危害,避免這樣的悲劇重演,這就是範某的上醫醫國之道,還請諸位指點!”範正直視趙明誠道。
“範兄大才,小弟佩服!”趙明誠訕訕的說道,他原本想要利用李清照的毒舌狠狠打擊範正,如今李清照都被感動哭了,再加上兩首驚豔絕才的釵頭鳳擺在麵前,他隻能低頭。
“陸遊對不住了,這一次借用你的《釵頭鳳》,卻能讓伱避免和唐婉的悲劇,也算是一報還一報。”範正心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