明眼人都能看出,顧綸在故意給她難堪。
時間一分一秒過去,滾燙的溫度逐漸過渡,沈暮簾眉心微擰,扶著杯子的手指忍不住蜷縮。
她心裡很明白,這隻是最簡單的一道火坎。
他們不過是在等。
等沈暮簾開口討好,等她堅持不住灑了茶水,等一個為她安上大不敬罪名的機會。
所以,無論她怎麼做,都會有千千萬萬個過錯。
額間漸漸冒出細汗,沈暮簾屏氣凝神,直到再也忍受不住灼熱,驚呼一聲脫手——
就在她猛然閉眼的那一瞬。
一隻指節修長的手自她身後伸出,穩穩當當接下滑落的杯盞。
輕巧的動作間,凝起那陣無數次救她於水火之中的熟悉氣息。
沈暮簾驀地回過頭,不由得怔忪。
他從肆虐風霜中出現,狹了一窗白雪。
身上的大衣還未卸下,顧佑遠卻徑直向她走來,垂眸掰開她的手指,一節,一節,探查她的傷勢。
微涼的掌心緩緩包裹著她的指尖,如火如荼的燥熱便在他粗糲的薄繭中安撫下來。
她隻要稍稍抬頭,就能看清他沾染水光的唇在吐字間微微翕動。
“父親。”
壁爐暖光印在他凜冽的側臉,顧佑遠緩緩抬眸,望著麵前不辨喜怒的男人。
深邃眼窩驟然染上一陣鷹隼壓迫,淹沒在暗啞聲線中。
“我回來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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氣氛並沒有變得歡愉,反而更顯謹小慎微的逼仄。
陸知念喚人添了一副餐具,趁著往顧佑遠盤中添菜的空蕩,笑說:“盼了佑遠這麼多年,都不回來看看,如今隻是叫暮簾回來吃頓飯,你倒是怕我們吃了她,擔心得不行,從那麼遠的地方趕回來,累壞了吧?”
顧佑遠並未過多回應,抬指漫不經心的撥開紅酒木塞:
“她畢竟是我的妻子。”
空中彌漫著馥鬱的酒香,他的拇指輕輕揩過瓶口的酒液,微微頷首:“我不想她受委屈。”
沉緩嗓音擲地有聲,一字不落的飄進每個人的耳蝸。
四下空曠的寂靜,以他坦蕩的護短為名。
沈暮簾拿起刀叉的動作稍滯,目光掠過陸知念吃癟僵硬的笑意,靜靜落在顧佑遠身上。
他並未抬眼,眉間卻聚起些許戾氣,燈火明滅,撲朔著映亮他麵容上舟車勞頓的倦感,讓她的心也跟著晃蕩。
他……是因為擔心她才趕回來的嗎?
心臟驀地停滯兩拍,直到顧綸向他問起生意上的事,沈暮簾才緩緩回過神,垂眸望著眼前切成小塊的細嫩牛排。
她其實不愛吃西餐,桌上其他的配菜都是京市大廚所作,沈暮簾也吃不太慣,為了避免尷尬,還是隨手夾了一塊,隻咬了一口,就被菜裡帶的麻椒嗆到。
辛辣在口中蔓延,麻意侵蝕著舌尖,她滿臉通紅,卻隻能捂著嘴,壓抑著咳嗽。
就在她慌亂尋找餐巾紙的時候。
那隻戴著腕表的手輕輕推過一杯熱牛奶,停在她麵前。
沈暮