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知是不是錯覺,黑麵師叔好像鬆了口氣。
過了一會兒,他才緩過勁兒來開口:“誰是浮銀峰弟子?”
沉默。
計綏重重閉上眼,悲痛地舉起手。
“今日之事,你務必仔仔細細告知你師父。”這是害怕家長找來把他訛上了,畢竟郢衡長老一向是個不著調的。他雖然很嚴厲,但人是好人,還叮囑道,“事關浮銀峰弟子聲譽,望各位出了戒律堂後,守口如瓶。”
按照慣例,他們也是要去慎室的,隻是不是主要生事人,一般關一日就夠了。
雖說隻有短短一日,但說不定就錯過了哪一句讓自己開悟的話呢。所以眾弟子進戒律堂的時候心中對秦千凝是有怨氣的,但經曆這事兒,他們大多對秦千凝的怨氣就消散得一乾二淨了,畢竟她可是內疚到失了神智!
修真界裡“該死”二字是十分重的,也就罵殺父仇人會罵一句“你真該死”的程度,殊不知“死”這個字是現代人口癖,不來一句“笑死”都顯得自己沒真笑。
在去往慎室的路上,他們互相對了對眼神,難得有很多話想說。
首先開口的是萬壑宗第一峰秀英峰的弟子:“其實,她人挺好的,就是……”腦子不好。
其他人紛紛點頭讚同:“說來此事也不能怪她,不知她如何以凡人的修為拜入內門,想來從前無人教導,犯了錯也情有可原。”
“就是,沒想到她內疚成這般模樣……”他們幾個嘀嘀咕咕地說著,忽然全部轉頭看向計綏。
計綏遠遠落在後麵,正在儘量縮小存在感。
“你是她同門師兄弟?”
計綏:修真為什麼會讓人記性變好呢?
他不甘不願地點頭。
其中一個圓臉弟子便道:“那你回去以後勸勸她,彆讓她道心受影響。”
雖然和秦千凝沒有接觸多久,但計綏敏銳地感覺到她不是他們想的那種人。
不過他也不多解釋,隻是點點頭。
慎室臨崖而建,每一間都是山洞鑿成,刻滿了陣法,可讓人心境澄明,不亂不空,蕩滌私邪。和萬壑宗問心階地位差不多,都是開宗老祖製成的。
曆屆犯錯了的弟子都會來這裡,慎室能讓人摒棄雜念,隻留下當下最重要的念頭,很適合求索反思。但慎室也有弊端,由於腦海裡隻留下一個念頭,若是沒有參悟明白,很容易誘出執念。
所以弟子們在進去前都認真擺脫了情緒,尤其是對秦千凝有怨氣的,生怕怨氣會在慎室裡放大,影響了道心。
眾弟子進去以後,石門關閉。
石洞裡寒氣刺骨,暗無天日,唯有石壁上鐫刻的經文閃爍著柔和的金光。
閉上眼,經文慢慢浮現,圍繞著弟子身邊旋轉。
有怨的漸漸陷入不安。今日錯過了多少知識?回去找其他弟子他們願意給自己講嗎?就算他們願意,講的也和真人差許多……
不過這隻是寥寥幾人,其餘的都不知不覺地想到了剛才見到的畫麵。此子雖然癲狂了些,但至情至性,因為耽擱了同宗弟子聽道而如此內疚,也不知是好是壞,日後修道之路會順暢還是阻塞……
這麼想著,心境慢慢地開闊起來,被她的“至誠善意”所感動,靈氣隨之而動,緩緩在身周流轉。
所有人都在入定,除了第一個進去的人。
彆看她演神經病的時候很真實,其實她精神狀態是萬壑宗裡最穩定的人了。
要死不活的那種穩定。
進入慎室後,她沒有任何情緒波動,也沒有什麼想要思考的。
山洞裡很冷,啥也沒有。站著累,坐著涼,那叫一個煎熬。
很快她便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,她大腦裡實在是太空了,任何思緒甫一升起,便如溪流入海,瞬間化為虛無。
這種感覺讓她有些恐慌,但恐慌這種情緒也和紛擾的思緒一般,很快便消散不見。
漸漸地,耳旁響起剛才長老講道的聲音。忽近忽遠,猶如缽音,澄澈空明,五感消失,山洞也消失,唯有那道滌蕩人心的聲音留存。
不知何時秦千凝已盤坐下,額上漸漸冒出冷汗。
明明上課的時候在走神,長老的聲音隻是左耳進右耳出,可現下卻一字不漏地在腦海重複。
“為何修道?”威嚴而悲憫的聲音拷問她。
秦千凝不知。
那道聲音便鍥而不舍地問:“為何修道?”
這個問題就和前世有人問為什麼要讀書一樣,因為讀書是最好的選擇。同樣,修道乃大勢所趨,她就想做個普通人,普通地活下去。
一聲歎息響起。
秦千睜開眼,擦掉額頭上的冷汗,不知為何,有種精疲力儘卻十分鬆快的