姬璿咬咬牙,故作低眉順眼:“陛下說的對,是妾的錯,妾遙遙望見陛下的尊容,仰慕之情溢於言表,一時激動,還望陛下莫要怪罪。”
雲天穹的個頭算不得極高,托了身份的福,誰遇見他都得跪一跪,這才能容他睥睨眾生。
此刻他的眼簾低垂,落到姬璿的身上,似想發怒,又似在反複斟酌,很是意味深長。
“姬璿,你若是再晚幾刻說出這番話,難保不會被當成刺客就地正法!”
她沉默。
暴君揚眉:“在想什麼?是不是在背後偷偷罵朕?”
姬璿內心:在偷偷的想,你,錯了規矩,掌嘴八十。
但她不敢說,表麵仍十分諂媚:“哪能呢!陛下太多心了!”
“嗯。”雲天穹對她的態度還算滿意,從鼻腔裡輕溢出一聲,算作應答,緊接著,視線再次落到姬璿身後那道蜷跪的身影上:“後邊的那個是……”
還沒說完,趙寶林軀體一震,姬璿怕舊戲重演,連忙按住對方,將她牢牢護住:“沒誰,陛下看錯了,她隻是一個無辜路人。”
雲天穹不耐煩,強調威脅似的嗬斥她:“閉嘴!姬璿!我問你了嗎?”
姬璿內心:一百六。
“抬起頭來。”
趙寶林顫顫巍巍抬頭,心裡怕得厲害。
雲天穹剛要出言盤問,視線越過兩人,落到了不遠處的山石景觀上。
眼下饒是風平浪靜,仍讓人心有餘悸。他想了想,話到嘴邊,中途又止住:“你……算了,不問也罷!”
最終,在夜風瑟瑟的芙蓉園中,雲天穹赦了兩人的禮。本想提起興致再逗一逗那趙寶林,但拖著反複逛園子的疲憊身軀,他也厭了,不想平白再逛一次。
“天色不早了,你等後宮妃妾早些回到自己宮室去,不要在外麵長久逗留。”
見暴君有放人的意思,趙寶林忙不迭俯首答話:“是,是,妾謹遵陛下旨意。”語氣畏懼怯懦依舊,細品卻又夾雜幾分如釋重負的解脫。
姬璿亦長舒一口氣,壓低嗓音湊在趙寶林耳邊:“太好了宛姐姐。”
“嗯。”趙寶林感激地看向她,知道方才若是沒有姬璿替她擋著,以她的軟弱,麵對暴君時拿出那副吭哧癟肚的樣子,保不齊會觸怒暴君,受到責罰。
“謝謝你,璿妹妹。”她親切地拉住姬璿,四隻手相互扶持取暖般緊攥了攥:“咱們回去吧。”
姬璿點頭:“好。”
還沒等兩人告退,雲天穹猝不及防開口:“姬璿留下,陪我走走。”
她與趙寶林相攜的手一僵。
“怎麼辦?璿妹妹?”
“沒,沒事。”姬璿笑笑:“姐姐先回去,我能應付。”
說完,鬆開手,一溜小跑地跟上揚長而去的暴君。
與此同時,暗暗記下濃重的一筆。
二百四。
——
啟國雲氏王朝,流傳至今已曆經五代君主執政,雲天穹為第六位。
自古建朝都要經曆初貧中辛後富,三個階段。有先祖們勵精圖治,宵衣旰食的鋪下奠基,他從接手時,普天之下便是一副海晏河清,國富民強的景象。
盛世帝王不好樹功,但若無所作為隻顧享樂,那就顯得安逸了許多。
他腳踩廣袤疆土,手握充實的國庫,朝中又有先皇留下的能臣老將,是災是戰都不用他操心……這皇帝做的簡直不要太痛快。
可即便如此,雲天穹走在富麗堂皇的建築之間,仍背著手緊鎖眉宇,發出一聲惆悵的歎息。
姬璿小心翼翼地跟在他側後方,聞聲偷偷看了他一眼,沒有接話。
按常規劇情來看,她應該借著時機順勢而上,聞、問、聆、諫、解……成為他眼中獨特的存在,漸漸走進對方的心裡。
但她不想那麼做。
雲天穹絕非什麼良善之流,他不會那麼彬彬有禮的跟她從詩詞歌賦,聊到人生哲學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