接著,白虎轉頭,繼續撕了一塊新的肉下來,再次俯身喂給少年。
辛饃很想讓沈青衡不要幫他咬斷肉了,因為他真的太難為情。
但是他也知道就憑自己的牙,胡亂嚼一嚼可以,真要把生肉完全咬斷或者咬碎,那是不可能的,且不說力氣不夠,他牙也不鋒利。
而且沈青衡看著也很嚴肅,顯然是怕他被噎著。
這愛的投喂差點沒把辛饃送走,就差煮成熟透的小龍了。
白虎壓著他足足喂了半個時辰,每每撕下來的肉都是最鮮嫩最容易吃的,也沒多少腥氣。
辛饃被喂得肚子滾圓,最後乾脆破罐破摔蜷縮在白虎暖融融的懷裡,龍尾巴也隨意垂落在冰川上,有一搭沒一搭地甩一下。
沈青衡喂完了小龍,這才將巨大的虎軀挪開,隨意吞了剩下的鳥肉。
辛饃吃飽了懶洋洋的沒力氣,隻迷茫地看著白虎進食,隨即又轉身去了海邊,也不知去做什麼了。
沒多久,沈青衡便回來了。
一躍跳上冰川,白虎在辛饃身邊臥了下來,虎爪一扒拉,就將辛饃籠到懷裡,低頭開始舔龍。
辛饃聞到了對方口中海水的味道,忙伸出手捂在了虎口上,滿眼疑惑。
怎麼又要舔了?
雖然書上是說,早年的龍族和其他動物清理毛發都會舔自己,但沈青衡本質又不是動物。
隻是,按在虎口上的手很快就被按了下去,許是怕他搗亂,白虎再次半撐起身將他壓回身.下。
辛饃便毫無反抗之力地又被舔遍了全身,還翻了個背,繼續舔完才算罷。
如果小龍崽能讀心,他就會知道,沈青衡如今已經不是之前孤高傲慢的劍仙了,而是看到了白虎記憶、迅速適應環境的進化版沈青衡。
那麼,白虎此前在保護區內聽到的所有人族說過的話,白虎自己可能不懂,沈青衡卻是完全消化理解了。
所以,動物舔毛,不是單純地清理毛發,而是為了清除細菌、防止感染這一點,沈青衡怎麼可能不記得?
何況他的小龍還是這麼脆弱容易生病的。
辛饃不懂這事,被舔完後,眼看著白虎又去了海邊,他便紅著臉,揪著龍尾巴甩了甩。
尾巴太敏.感了,每次被舔都發麻好久。
而沒一會兒,眼看著沈青衡回來了,他又趕緊鬆手,臥回冰上裝睡。
沈青衡這具白虎身體急需補充體力,知道龍崽裝睡,也沒逗他,隻將辛饃攏過去,用厚實的毛發捂著,確保不會受涼,這才沉沉睡了過去。
辛饃悄摸摸睜開一隻眼,就被舔了一口,隻好繼續閉眼睡覺。
這麼閉著閉著,還真就睡著了。
白虎如今有了沈青衡的神識加成,周身氣勢如虹,威壓日盛,倒也不擔心有野生動物過來襲擊。
神魂上的碾壓對於動物而言就是精神上的畏懼,一般趨利避害,都不會主動靠近。
這一覺似乎格外漫長。
沈青衡和辛饃一直睡到了第二天日上三竿,才悠悠醒轉。
辛饃在白虎懷裡蹭了蹭,翻了個身,看著遠處波光粼粼的海麵。
他伸了個懶腰,正想繼續賴床,身後的白虎卻伸了一隻虎爪過來,將他翻了回去。
辛饃後背被太陽曬得熱乎乎的,太久了不舒服,便抗議地扭了扭,把自己轉回去。
沈青衡隻得抱著龍崽,翻了個身,將辛饃放到自己落下的陰影之中,這樣就曬不到太陽了。
辛饃一時滿意地不得了,將自己埋進去,又呼呼睡了。
沈青衡便低頭來看他,眸色沉靜。
虎爪搭在少年背上,幾乎能罩住單薄的脊背。
其實,昨夜沈青衡是可以帶著辛饃的神魂回到修真界去的。
他們並不是一定要一直留在這邊,天黑的時候還是可以回去的。
因為兩個世界晝夜顛倒,這邊是黑夜,另一邊就是白日,剛好方便行動。
可如今他們才剛剛抵達這一座陌生的島嶼,露天而眠,甚至都沒有庇護之所。
倘若沈青衡帶著辛饃回去,神魂消失的那一刻,白虎身上的威壓便跟著消失不見了,那麼,一旦有野生動物過來襲擊,這兩具身體將毫無還手之力,直接在睡夢中被分食,都是有可能的事。
沈青衡對自己的白虎身體是無所謂,可辛饃這具身體中藏著上一世走失的那片神魂,是萬萬不能出事的。
基於這一點,他們便沒有回去。
如今天都亮了,再回也來不及,倒不如等徹底安頓下來,再回去。
辛饃還沒完全睡夠,沈青衡便也陪著他。
接下來的旅程,很可能沒有浮冰可以借力,得保持充足的體能才行。
就這樣,他們又休息了許久,等小龍崽徹底睡飽了,一邊蹬著龍尾巴一邊摸肚皮,沈青衡才動作輕巧地站了起來。
巨大的身影躍過辛饃,徑直從冰川上跳了下去。
辛饃翻過身,見白虎安靜地等著自己,便乖乖地伸出手。
他這明顯就是要抱抱。
可白虎抱不了他。
黑白相間的虎爪伸了過來,托著他的背將他扶起,又如同昨天那樣,將辛饃馱到虎背上。
他們離開了這座島,又在海麵浮冰上行進了很久。
這一回,由於中途沒有島嶼可以歇腳,他們足足在海上待了約莫一天的時間,才抵達另一處海島。
此時,辛饃已經餓得小肚子咕咕叫了。
這處海島上倒是有零星的樹木和灌木叢,但大都不是綠色,顯然是冰層解凍,才露出來的。
但島上還是以未完全融化的冰川居多。
沈青衡一背著辛饃上島,便迅速沿著海邊奔跑了起來。
白虎奔跑速度極快,迅捷如風。
辛饃怕被寒風刮痛臉頰,一直乖乖趴著。
他側頭看著遠處陌生的景色,以為沈青衡是在帶著他尋找合適的住所。
然而很快的,他就發現,白虎馱著他一直跑到了一處比較隱蔽平坦的海灣。
是因為這裡比較安全?
辛饃連忙揪著老虎的耳朵扯了扯。
沈青衡無奈地回頭看他。
辛饃便指了指前麵。
要做什麼?
沈青衡搖了下頭,又甩起長尾,圈住辛饃細細的腰,在小肚子上磨了磨。
辛饃頓時癢得笑了起來,抓著老虎尾巴往外扯,臉都笑紅了。
沈青衡看他癢,也沒磨幾下,就鬆了尾巴。
不過辛饃已經知道,這是擔心他餓肚子的意思。那就是說,要先找吃的。
白虎馱著辛饃又走了許久,才終於找到目標。
一頭巨大的海象,正趴在冰上,抬著頭四處張望。
說起來,這個世界的動物體型都很巨大,昨天的鳥就是,一隻幾乎和辛饃一樣大了,如果辛饃落單……
或許,不,是一定打不過鳥,還會被鳥給吃了。
想到這裡,辛饃不由輕輕縮了一下肩膀,埋在白虎背上,小尾巴也跟著卷了上去,藏進白虎厚實的絨毛裡麵,一動不動。
他還是很懂事的,知道自己沒有戰鬥能力,所以要乖一點,關鍵時刻不能給沈青衡拖後腿。
抓一頭海象,對於正常的白虎來說,或許很難,可對於一丈高、又換了芯子的巨虎而言,就……不過是吼兩聲的事。
當然,海象是群居動物,大多數時候生活在浮冰或者淺水區,並且很少落單。
沈青衡看到的這一頭海象,絕對是正在給其他同伴放哨。
隻要白虎走近,驚動了它,這頭海象絕對會發出叫聲,直接撂一群海象來打架。
並不是很好處理。
白虎行動無聲無息,在冰川後緩緩走著,雙目卻緊緊盯著遠處那頭海象。
如果直接用神識鎮壓,將海象殺了,另一邊的海象群是否會發現?
倘若發現了,它們群起而攻,為了護住辛饃,沈青衡勢必要把其他的也殺了才行。
畢竟,修過殺戮道的劍修,神識隻管殺,不管威懾。
出手必定要見血,沒有驅趕的功能,等於無差彆攻擊。
比起劍意和劍氣,神識才是沈青衡最為恐怖的武器。
若不是沒辦法將劍意帶過來,沈青衡也不會想動用神識。
然而,辛饃和他的食量都有限,一頭海象已經足夠吃了,殺一堆根本沒意義,又不是說殺了就能當儲備糧帶走。
試問一頭白虎和一頭小龍,還要遊泳過海,誰有那個功夫去搬肉?
而且海象也並非常見的動物,能少捕獵就儘量少,哪怕如今他們都是動物,不存在身份差距。
沈青衡無意破壞這個世界,不過,辛饃這會兒餓了,所以,也沒法耽擱太久。
白虎行走的速度越來越快。
辛饃探出小腦袋瞅了一眼,見海象轉過了頭,連忙趴回去。
隻是,白虎周身氣勢淩厲,哪怕沈青衡一點聲音都沒發出來,那頭海象依舊感覺到了源自靈魂的戰栗和恐懼。
它警惕地四處望了望,轉頭就要爬回海裡。
笨重的巨大身軀在浮冰上爬的速度很慢,離開了海水,海象行動太過遲緩了。
最終,沈青衡到底是想出了一個方法。
辛饃正小心翼翼地偷看著海象,就見白虎猛然馱著他轉了個方向,繞到了浮冰的另一頭。
隨即,白虎站在浮冰的邊緣,抬起巨大的虎爪,調整角度,猛地往下一擊!
下一瞬,原本體積巨大的浮冰便陡然裂開了一條縫,並迅速分為一大一小的兩半。
大的一半帶動著岸邊的冰川,一直往海中滑過去,以至於正在海邊休息的海象們不得不潛入了水中,以免被冰川掩埋。
而小的一半,則被白虎一推,直接撞到了岸上,擱淺了。
與此同時,低沉的虎嘯聲響起,雪色的身影同樣竄了出去,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撲到了海象背上。
不過眨眼之間,鋒利的虎爪便生生撕開了海象的身體,頭身分離,一擊斃命。
這一連串動作乾脆利落,精準命中要害,絲毫沒有動物原始廝殺的遲鈍和艱難。
眼看著白虎徑直咬住海象,往另一個方向拖,辛饃才回過神來。
他滿眼欣喜地撲到了白虎的頭頂,揪著老虎耳朵,努力往前看。
沈青衡怕他摔下去,忙用虎尾卷住小腰,將少年拖回背上。
可辛饃已經看到那頭海象了。
今天的食物!
辛饃開心地趴到沈青衡的耳邊,撒嬌般蹭了蹭腦袋。
白虎不知他為何如此高興,回頭看了他一眼,像是在詢問。
少年卻眉眼彎彎地笑了起來。
沈青衡一時有些微怔,又迅速回過神,繼續往前走,眸色深沉。
原本有些擔心辛饃看了自己捕獵,會受到驚嚇。
萬萬沒想到,怕吃活兔子的小龍崽,這會兒看著自己的目光,反而溢滿了……崇拜?
沈青衡有些莫名。
若有劍在手,他能殺得更快,以前怎麼不見少年崇拜他?
想了想,沈青衡突然明白了。
之前不吃龍族首領送來的兔子,說到底,還是小龍吃得太飽。
而且他沒親自喂,所以辛饃沒有壓力,就不肯乾飯(該詞彙源自祁雲墨)。
看來以後養龍不能太心軟。
不吃就得喂。
——《心魔嬌養日記三十三》
【(陳舊的字跡)記得記錄一下辛饃的食譜,龍族愛吃的,他未必喜歡。
(未乾的新字跡,上頭有“補記”二字)
他不挑食,起碼,能吃肉。
不吃是因為,本座沒親自喂。
不過,白虎喂可行,若換成本座本體……是否適得其反?
還需試驗一番。】