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初霽對他說,抓緊找對象。
說話的時候貼著他的耳朵,因為聲音很小,帶著一點溫熱的氣息,掃得耳根很癢。
謝琰直起身,拉開距離,視線就那麼直截了當撞入他的眼睛裡。
他的眼睛很乾淨,很漂亮,毫無雜質的透亮顯得主人好像也心無雜想,無欲無求。
但事實上南轅北轍。
因為剩餘時間不多,所以現在林初霽已經從暗示變成明示了是嗎。
謝琰笑了笑,不著痕跡的拒絕:“不想找,二十歲之前都不找。”
林初霽好奇道:“為什麼非得二十?有說法嗎?”
謝琰心說我他媽哪知道,這不是往後說兩年直接斷了你非分之想的念頭麼。
但礙於情麵,還是扯了個理由:“因為大師算得不準,所以要反其道而行之。”
算命先生晃著扇子,看著他們倆,麵帶微笑說:“行,我算得不準,那幫你這位朋友也胡說八道兩句。”
“快快快,我們也想聽。”沈以南好奇地拍桌,把剛才那幫準備散了的遊客又重新聚了回來。
林初霽渾身上下都寫著你不要過來啊,然後被謝琰一用勁兒按在了凳子上,動彈不得。
“聽聽,搞不好有意外收獲。”謝琰懶洋洋說。
眾目睽睽之下,林初霽簡直在經曆十大酷刑。
這兩天跟謝琰相處太和諧了,和諧到他一度忘記這人是個社交恐怖分子,專門以逗他這種社恐驚慌為樂趣。
林初霽遮遮掩掩地把自己的生辰遞過去,含糊道:“你看。”
算命先生看看八字,又看看他,再看看謝琰,來來回回轉了好幾圈,最後隻簡單落落兩個字:“同上。”
林初霽滿臉茫然:“啊?”
謝琰品了品,還是覺得好笑:“你不會要說,他的姻緣也在這趟旅途中吧。”
算命先生點頭,表示認可:“對,你很有慧根。”
林初霽:“……..”
果然是騙子,還是編都懶得編的騙子。他這一趟交集多點的三個都是男生,唯一一個說上話的女孩還是隔著屏幕的謝琬,怎麼可能!簡直胡扯!
但他不好意思當麵懟,隻是很輕地撇了下唇,表示嫌棄。
謝琰挺有刨根問底的精神,一本正經問:“大師您的算命內容還挺與時俱進,平時是不是有點小愛好,比如翻點耽美漫畫什麼的?所以愛跟我妹一樣,湊個cp?”
旁邊幾個年輕的遊客沒憋出笑出聲。
“耽美是什麼?cp是什麼?”算命先生表情平和。
“裝。”謝琰解釋道,“就是兩個男人愛得死去活來的一種情感衍生作品,而你,看著他們在一塊就會情不自禁露出微笑,是吧。”
大師表情裂開:“…….沒看過,聽不懂,不明白。”
周圍再次笑成一片,看熱鬨看得開心極了,甚至有女生大膽起哄說:“對,就是得把你倆湊一對,好配啊。”
唯有林初霽震驚抬頭。
謝琰也太了解了吧,鋼鐵一樣的直男真的會看這種東西嗎?
他每次強調刻意對自己毫無想法,刻意說不想談戀愛的那些說辭,就變得欲蓋彌彰。
再回憶起謝琬那麼全方位相親似的介紹,字裡行間都像是在幫自己物色個小嫂子,此刻才後知後覺明白了當時心裡那股揮之不去的詭異感。
知哥莫若妹,原來第一印象的感覺沒錯。
謝琰是個不折不扣的同性戀。
林初霽看著手機屏幕上新換的流星照片的鎖屏,回想到他抱著自己去露台的模樣,心情十分複雜。
自己無意間發送錯了信號,還被他接收了。
“到我了到我了,大師,這是我和我哥的生辰。”沈以北急不可耐過去,好奇道,“我們倆生日一樣時間也一樣,是不是命運也是非常一致的複製粘貼啊?”
“雙胞胎是不是可以省一份算命錢,大師,那我一共隻給兩份啊。”謝琰掃碼付費,直接把價格砍掉一半。
林初霽起身讓出位置,站在旁邊,欲言又止。
謝琰瞥見他的屏保,隨口說了句:“就這麼喜歡這張照片?朋友圈四處炫耀,還特地換鎖屏了。”
“我哪有四處炫耀。”林初霽小聲辯駁。
謝琰點開自己的動態,給他展示自己能夠看到的齊刷刷複製粘貼般的評論,直白道:“每個人都要回一句,謝琰拍的,不是炫耀?”
林初霽愣住。
當時也沒意識到評論的每一個人都是謝琰好友,他同樣可以一目了然看到所有內容。
回複的時候沒覺得有什麼,但被正主發現還當麵對峙,就太羞恥了。
隻是,剛剛還開玩笑讓他抓緊時間找對象,自己的種種行為,實在像是對他有所傾慕。
他的臉頰瞬間爆紅。
等等,謝琰不會以為自己暗戀他吧。
不,比暗戀更可怕。
搞不好會覺得自己跟他是雙向奔赴的喜歡。
林初霽慌裡慌張抬頭,結巴道:“不是,沒有炫耀,他們問,我就答。”
謝琰點了點頭,不置可否,欲擒故縱,林初霽的老招數了。
林初霽瞧他那副心不在焉的樣子,看著就是沒信。
於是垂著眼,先是火速把屏保換掉,點進朋友圈,猶豫了兩秒鐘,又心狠直接刪掉了動態撇清關係。
然後抬頭,再次小聲說:“你看,沒有炫耀了。”
謝琰:“………”
太欲蓋彌彰了啊林初霽同學,是不是沒學過一個成語,叫此地無銀三百兩。
謝琰笑了笑:“沒關係,喜歡就發。”
林初霽心說我可不敢再發,又被莫名其妙的誤會怎麼辦。
海風吹得兩人都頭發淩亂,也吹亂了少年的心思。
兩人都沒再說話,各懷心事。
沈以南算完起身,看著兩人古怪的表情,好奇道:“你們倆咋了,這麼沉默,開始思考姻緣的可能性了?”
林初霽把頭彆到一邊,不吭聲,假裝在看遠方的海鷗。
“今晚我去你們那兒睡。”謝琰說。
林初霽抬眼看他,緩慢反應過來,他在避嫌。
好,最好明晚也彆回來了,然後分道揚鑣,一拍兩散。
“為啥?你最近有自虐傾向想睡沙發了?”沈以北一頭霧水。
“對,這兩天頸椎不好,睡不了軟床。”謝琰一如既往給人留了麵子。
林初霽輕哼,轉身朝著回去的方向走:“好的,那我晚上會鎖好門,防止壞人進來。”
他走得快,很快就跟後麵仨拉開一段距離。
沈以北品了品這兩人的反常:“此情此景,怎麼像那種討厭的臭情侶吵了架,其中一個人非得住朋友家大罵對象三百遍,然後第二天又甜膩膩和好的那種糟心玩意兒?”
沈以南刷新了下朋友圈,感歎說:“連動態都刪了…..你們是在談一種很新的戀愛嗎?就是跳過了表白,約會,直接快進到結局分手的那種?”
謝琰:“………”
“不是,人家大師隨便逼逼兩句,這不是說你們倆天生一對麼?這有啥好不高興的?”沈以北沒懂。
“戀愛中的人都十分小心眼,可能倆人都互相覺得對方外麵有人。”
沈以南頭頭是道分析道,“但也就是鬨這麼一會兒彆扭,明天肯定和好,所以雖然我作為謝老板的兄弟團,也是不會發表對林同學有任何不妥的言論的。”
謝琰盯著他倆看了五秒鐘,隻送出一個字:“滾。”
-
沒有謝琰的房間,林初霽獨自一人,非常放鬆自在。
他早早收拾好第二天要在島上露營的東西,舒舒服服洗了澡,聽了音樂,進入夢鄉。
如果不是忘了鎖門的話。
一切都十分完美。
早上,他被溫熱的手掌拍醒。
是真拍,掌心輕碰在臉頰上,帶著輕微的響聲,連帶著一句他摸不著頭腦的話:“我就走了一天,你至於麼?”
聲音也很耳熟,像謝琰。
林初霽猛然睜開眼,眼前是一張放大的臉,線條鋒利,下頜分明。
應該是剛洗漱過,額前的短發還滴著水,濕漉漉的,說話間,有一滴利落地掉下去,砸中他的眉心,很涼。
“你乾什麼啊。”林初霽難得帶了點起床氣,聲音有些低,卻更軟。撐起半個身子,伸手推他,推不開。
謝琰慢悠悠直起身,提醒他一個事實:“林初霽同學,你睡的是我的床。我一晚上不在而已,你就鳩占鵲巢了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