遼東襄平,雖說遠隔海外,與中原往來不多,但曆史悠久,自戰國時期,燕將秦開襲破東胡,退東胡千餘裡,置襄平縣,已有近千年曆史。
此後遼東雜胡而居,雖有匈奴、扶餘、韓濊、高句麗、鮮卑等各族先後侵襲,但始終被當地豪族掌控,尤以漢末公孫氏為最。
公孫度趁中原大亂,割據自立,東征高句麗,西伐烏桓,威震海外,自封為遼東侯,稱平州牧,以襄平縣為治所,廣納中原流民,境內強不淩弱,眾不暴寡,商賈之人市不二價,頗具治平之象。
丞相曹操表公孫度為武威將軍,封永寧鄉侯,公孫度拒而不受,立漢二祖廟,承製設壇墠於襄平城南,郊祀天地,穿戴擬於天子。藉田,治兵,乘鸞路,九旒,旄頭羽騎。
公孫度死後,公孫康繼位,擊破高句麗,自封遼王,覬覦中原,又被曹丕誘惑,出兵遼東,留其弟永寧鄉侯公孫恭守土。
之所以放心將遼東交給公孫恭,並許諾拿下幽州後,將遼東交給公孫恭接管,乃因公孫恭為人怯懦,又因病不能生育,隻是空做人情,讓他保守後方,等公孫恭死後,再將遼東收回。
公孫康算盤打得雖好,卻也忘了公孫恭因威望不足,不久便發生鮮卑叛亂,加之連年用兵,幾次增加徭役,百姓怨恨,原先被公孫氏打壓的遼東豪族死灰複燃,常年境內不寧。
尤其近半年來,不斷有河北消息傳來,傳言公孫康屢戰屢敗,損兵折將,如今被困在幽州進退兩難,遼東即將無主,一時間滿城風雲,人心叵測。
雖然公孫恭以散布謠言,擾亂人心為由抓了幾十人,先後斬在菜市口,嚴令城中不得妄議政事,但難擋悠悠眾口,加之鮮卑反攻遝津,襄平已是風雨飄搖。
府衙之中,公孫恭蓋著厚厚的熊皮袍,坐在鑲金的金絲楠椅中,眼前還燒著粗如腰身的銅爐,依然臉色慘白,嘴唇發青,下頜幾根稀疏的胡須瑟瑟發抖,好像隨時都要脫落。
環繞銅爐還坐著幾人,都是遼東重臣,正傳閱一封書信,明黃色的信紙平滑充滿光澤,竟讓人愛不釋手。
公孫恭陰柔的聲音順著火爐的氣浪傳過來,若隱若現:“漢王劉琦已經登基,派人勸降我等,諸位怎麼看呐?”
“哼,這個張敞吃裡扒外,甘心為漢廷鷹犬,豈能輕信他的花言巧語?依我之見,此必是張敞詐計,欲以為進身之功,君侯不必理會。”
右手一名四十上下的中年人冷笑開口,正是長史郭昕。
對麵參軍倫直卻道:“先主受朝廷敕令,牧守遼東,先為曹氏篡逆,起兵討伐,上合天意,下順民心。今劉琦再興炎漢,人稱有世祖之姿,足見天道屬劉,不可逆也!今主公被困幽州,君侯當識時務,歸順漢廷,上可報君恩,下可救兄長,此忠孝兩全之事,豈不美哉?”
“笑話!”郭昕冷嗤道:“豈不聞王侯將相寧有種乎?周有八百,因諸侯無遠誌,秦曆二世,因匹夫揭竿自立。先主雄略聰睿,方稱霸遼東,今遼王右折燕齊,左鎮扶桑,淩轢沙漠,南麵稱王,遼東誰敢不服?卻將此大好基業拱手讓人,將來有何麵目去見先主?”
倫直臉色一沉,冷聲道:“先主守遼東,皆因中原之亂,無暇東顧,方能坐觀成敗。今劉琦應命而出,橫掃諸侯,為天下誅殘逆,曹氏尚且被滅。今大軍被困幽州,一旦覆滅,王師到時,遼東化為齏粉,皆因爾等豎儒口出狂言,搬弄是非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