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大早,曹營中便氣氛詭異,所有人都在饑餓中引頸觀望,隨著日上中天,有些士兵忍不住躁動起來,如暗流洶湧。
就在此時,博望坡方向塵土飛揚,遮天蔽日,隻見一大隊車馬迤邐而來,正是運糧隊伍。
牛馬騾驢,民夫車輛,在萬眾矚目下走過田野,各營中爆發出歡呼之聲,如同嗷嗷待哺的鳥獸幼崽。
糧車徑直到中軍大營,有曹軍外出迎接,半個時辰之後,營中便傳來殺豬宰羊的聲音,很快新鮮的肉食分發到各營,沿途鮮血淋漓。
傍晚時分,全營肉香飄散,餓極了的曹軍爭搶晚飯,吃飽喝足後回營躺下,才想起來隻顧著吃肉喝湯,竟忘了要米飯大餅。
沒有人注意到,來時浩浩蕩蕩的運糧隊伍,隻有千餘瘦弱老邁者隻身離開,隨行的牛騾等牲畜,全都不見蹤影,連運糧的民夫,也消失大半。
中軍帳中,醒過來的曹操麵無血色,在昏暗的燈光下,陰鬱如同厲鬼。
程昱雖然及時穩住軍心,但將數萬民夫殺害,這消息要是傳出去,那還了得?
極其壓抑的沉默之中,曹操沙啞著嗓子問道:“現在該如何是好?”
程昱言道:“三更之後,丞相先退,吾與眾將出兵,強渡白河,急攻宛城。”
曹操瞟了一眼程昱,忽然對這個人有些害怕起來,輕歎一聲,言道:“多虧仲德穩住軍心,否則我曹孟德,將身敗名裂。”
程昱不動聲色,抱拳道:“為主公儘忠,乃在下職責所在,隻要能保全主公,任何代價都值得。”
“淯水,又是淯水……”
曹操抬頭望向蒼穹,喃喃道:“子脩與典韋皆葬於此地,但願那些孤魂怨鬼不要與他們為難。”
程昱笑道:“大公子有典護衛守護,惡鬼豈敢近身?”
曹操揉著針紮般疼痛的腦袋,不但眼冒金星,還一陣陣發黑,似要暈過去。
命曹純將佩劍交給程昱,吩咐道:“軍中一切,有勞仲德調度,青州軍……儘量保全。”
“丞相但放寬心,我自知輕重。”程昱抱拳領命,與曹休退下。
許褚去準備車馬,曹操枯坐片刻,苦澀一笑:“昔日袁紹驕橫,不聽良謀,被某烏巢一把火燒了糧草,全軍大敗。吾今輕敵冒進,不聽荀彧之言,妄圖生死一搏,誰知博望城中計燒糧,莫非天意乎?”
曹純勸道:“袁紹豈能與丞相相比?今北方已平,中原安定,隻等秋糧收獲,便可重整兵力,再下江南,優勢依然在我。”
片刻之後許褚來報:“車馬已經備好,丞相快走。”
“乘車必為劉琦察覺,”曹操擺手道:“將那最後一副五石散取來,服用之後騎馬上路。”
曹純知道形勢緊急,趕緊拿出藥粉,喂曹操服下,眾人出了大帳,迎麵便飄來一陣腥風,兄弟二人忍不住作嘔,上馬匆匆離開大營。
眾人將到博望坡,便見遠處沿河火把如長龍,喊殺聲震天,程昱已調兵奇襲白河。
駐馬看了一陣,曹操忽然仰天大笑起來。
曹純疑惑道:“丞相何故發笑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