曹操在山上負手而立,看著吳兵退出八公山,神色古井不波,隻是歎道:“若使張遼在此,定叫爾等有來無回。”
如今軍中缺少大將,曹彰、典滿、文欽還不成熟,隻有許褚一人獨木難支,他也並不指望將這支人馬全殲。
山穀中屍橫遍野,血流成河,甚至形成一片暗色的湖泊,血腥味在春風中飄散開來,令人作嘔。
曹仁命士兵焚毀屍體,帶領眾將往山坡上來見曹操,此次叫吳軍突圍,眾將神色訕訕,許褚、韓明受傷,都對趙雲的槍法心驚不已。
尤其曹彰,失了往日的英銳狂傲,垂頭喪氣站在最後,像一隻被鬥敗的公雞。
“諸位不必喪氣,吾計已成矣!”曹操安慰眾將,反而嗬嗬大笑。
曹仁愕然道:“丞相何故發笑。”
“諸位請看!”曹操抬手指向南山方向,撫須笑道:“虎豹騎不久將凱旋而歸。”
眾人扭頭看去,那邊天空中,漫天塵埃正漸漸消散,無不驚喜而笑,他們都是常帶騎兵的大將,看出來這必定是騎兵往來衝殺才有的動靜。
文欽抱拳道:“原來丞相早有妙計,就算趙雲他們撤回,也救援不及。”
曹仁歎服道:“丞相用兵,果然虛實莫測,雖孫吳再生,也不過如此。”
曹操撫須得意而笑:“劉琦小兒此番必死無疑!”
虎豹騎是他親手組建的精銳,比之當年董卓、呂布的西涼騎兵還要強悍,不出則已,出則必勝,吳軍中再無大將,平原之上劉琦插翅難飛。
眾將一掃失利的陰霾,圍著曹操一番恭維,商議若劉琦身死,如何一舉收複江南的大計。
許褚臉色陰沉,拄著大刀坐在一塊岩石上發呆,曹彰走過去問道:“那趙雲用的何等槍法,竟看不出招式,令人生出無力之感。”
許褚乾澀的嘴唇動了動,才幽幽道:“趙雲武藝又有精進,俺已經不是他的對手。”
“什麼?”曹彰大驚,暗自握緊拳頭,比自己強的人還在苦練,他憑什麼驕傲自滿?
正在此時,曹純領兵撤回,隻見虎豹騎士兵全都盔歪甲斜,渾身沾滿沙塵,仿佛剛從地利鑽出來的泥俑,個個垂頭喪氣。
曹操撫須的手微微一僵,捏著一撮胡須,看著低頭走過來的曹純,細長的眼睛眯成了一條縫,笑容逐漸消失。
曹純噗通一聲跪在地上,抱拳道:“方才衝陣,眼看功成,吳軍陣中突起大風暴,沙土彌漫,人馬不能進,有負丞相重托,請丞相治罪!”
“風沙?”曹操眼中閃過一道精光,喃喃道:“天意乎?”
曹仁上前一把抓住曹純的鎧甲,喝問道:“子和,究竟發生何事?”
曹純這一場敗仗吃得太窩囊,狼狽收了敗軍,路上早已和士兵商量好,就說是天降沙暴,刮起風沙,驚了坐騎不得已而退。
不是他們不願認罪,而是身為魏軍精銳,最高傲的虎豹騎,丟不起這人!
曹操聽罷良久不語,穀中屍體正焚燒起來,黑煙滾滾,再次彌漫天空,仿佛將他與江南徹底隔絕開來,仰天長歎道:“蒼天何負於孤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