將四散各地定風潭弟子一一找到,也不算太難的事,畢竟是現代社會,師兄弟之間都知道家庭住址和聯係電話,潘采在王衍長老那裡就能拿到通訊錄。
尤其在網絡時代,溝通聯絡已變得越來越簡便,前幾年潘采還搞了一個微信群,將當年的定風潭弟子都拉了進去。除了王衍長老已不在世,其他十八個人如今都活得好好的,褥子也過得都不錯。他們至少都有四境修為,不少人已突破五境,隻要用心做點事情便足以安身立命、衣食無憂。
總有人說既然修行求逍遙,又何必在人世辛勞?說這種話的人,其實隻是沒有切身體會而已,修士哪怕做同樣的事,與一般人感覺也是不一樣的,身心狀態不同,就比如楊老頭這樣的雜貨鋪老板。
這十九人經常在微信群裡聊天,線下也有溝通聯絡,不少人還有事業上的聯係與合作,雖然宗門已不在,但他們仍形成了一個散修組織。其中年紀最小的潘采在修為突破大成後,儼然已成為這個組織的領袖。
就在前不久,已有五、六年未曾見麵的陶奇真人忽然聯係潘采,告訴了他從萬裡之外幾裡國傳來的最新消息——
定風盤重現世間,原來當年是被肖映文等三人帶到了海外,他們同時帶走的還有宗門三典以及定風潭最重要傳承法器。
這三兄弟在當地成了黑幫的幕後大佬,行止不端結果撞到了高人手裡,從定風潭帶走的東西也都被收走了,落到了一個叫華真行的少年手中。
定風盤被更名為扶風盤,風斬也被更名為春雨枝。這個叫華真行的少年在三位高人前輩的幫助下,正在打造一處養元穀洞天,並廣招弟子傳授獨家所創的養元術……
陶奇所知的情況就這麼多,他是聽其師尊陶然客說的,而陶然客是昆侖盟的元老。楊老頭收拾了三湖鎮三兄弟之後,也和昆侖盟打了聲招呼,否則梅盟主也不會特意派廣任和石雙成來一趟。
陶奇並沒有彆的意思,他隻是知道潘采這些年一直在聯絡當年的師兄們,卻始終沒有找到肖映文等三人,如今終於得知其下落消息,特意通知了他一聲。
潘采非常激動,立刻聯係了十八位師兄,約好一起抽出時間萬裡迢迢來到了幾裡國。他們是分頭行動來此彙合,有人居然還是以援建的工程技術人員身份,總之是各有各的辦法。
由於掌握的信息太少,所以眾人並沒有著急露麵,在潘采的居中聯絡下分頭打探消息,總得摸清楚這裡的情況、搞明白事件情由。等情況調查得差不多了,潘采這才露麵找到了蕭光。
當年的定風潭,除了掌門和兩位長老,其餘弟子中就以蕭光的地位最高,是藏經閣執事。所謂執事可不僅是在藏經閣看門的,也象征著傳承宗門之秘的身份,如今尊長都已不在,假如不談修為境界,蕭光就是宗門中最重要的人。
潘采介紹了自己這些年的經曆,神念夾雜著低語,用的時間並不長。
蕭光剛剛將一排羊肉串烤熟,滋滋冒油散發著誘人的香氣,他拿起其中的一半,將鐵釺子調了個頭放到潘采那邊,感慨道:“原來王長老已故去多年,幸而師弟們都還安好。你們這次一起來到這裡,究竟有何籌劃?”
潘采:“師尊去世時年已九旬,在俗人眼中已算是喜壽了,唯一的遺憾就是千年宗門一朝無存,竟毀於當代弟子手中。若非這口心氣不順,他老人家本不難長命百歲。
且不說這些了,師兄欲問我等為何而來,先說說你們這些年的經曆。隱居世外打造福地,原本清修逍遙,怎會發生這樣的變故?”
既然潘采已經找上門來,且如今養元術中心以及養元師總部已正式成立,蕭光也沒什麼好隱瞞的,從頭開始講述了自己等三兄弟的經曆。
講述過往,也是一種人生的回顧與反省,看著眼前有些陌生的小師弟,蕭光竟莫名有些恍惚。這二十年來在三湖鎮的經曆,在記憶中竟顯得蒼白而單薄,幾乎沒什麼好說的,感覺三言兩語就能帶過。
至於來到黑荒大陸之前,在定風潭宗門中的經曆,則更是有些模糊了,甚至有種恍如隔世之感。模糊的原因,並不是因為時間的久遠,更不是因為記憶不清。
蕭光當年身為藏經閣執事,是常年在宗門道場中修行的,外出的時間並不多,幾乎就是一位隱居山中的世外高人。但他在回憶這段經曆時,感覺竟有幾分像在審視另一個人的故事。
在講述往事之時,蕭光突然意識到,自己為什麼第一眼未能認出潘采。不是記不住對方的形容,原來在他的心境中,自己早已不再是當初的肖映文。
蕭光當年在定風潭擔任藏經閣執事時,就已有五境修為,在三湖鎮的二十年,雖未能突破更高的境界,但已五境圓滿。
像他這種人,理論上不可能忘記當年宗門中的小師弟,儘管上次見麵時潘采隻有十四歲,但其實形容早已長成,以蕭光的眼力原本一眼就能認出來,之所以見麵不相識,就是因為如今的心境。
感覺格外清晰的經曆,反倒是他戴上藍袖章在街頭執勤開始,其後被調到公安局然後一步步走到今天,成為班達市聯合執法部的總隊長。
其實不僅是蕭光,新聯盟的絕大多數成員都有類似的感覺,曾經的人生仿佛不真實,隻有新聯盟出現後的生命感受才是清晰的、鮮活的。
蕭光是一名五境圓滿修士,感受與常人又有不同。當年的定風潭藏經閣執事、後來的三湖幫幕後老大、如今的班達市聯合執法部行動總隊長,這不是人格分裂,而是不同的人生……
有很多變化是不知不覺中的,從量變道質變通常要有一個覺醒的契機,而潘采的突然到來,對蕭光而言正是這個契機,在不得不麵對曾經的時候,他忽然醒悟了如今的自己,就在露天的燒烤攤上。
可是潘采重點要問的內容肯定不是這些,而是三位老人家帶著華真行和夏爾收拾他們三兄弟的前後經過,以及如今養元術中心和養元師總部的情況。
蕭光大致講完之後,不知不覺間兩人已各乾了三瓶啤酒。潘采皺眉道:“師兄子夜尚在街巷辛勞,原來是不得已而為之,是被高人封禁了修為。、我如今於修行一道也算略有所得,這就試試能否為師兄解開封禁……”
蕭光剛想說不必,潘采已經動手了,不見有什麼其他的動作,隻是隔桌伸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。蕭光想阻止也阻止不了,也清楚潘采不會害他,隻得放開形神配合。
這位師弟果然法力精深,沛然神氣運行於蕭光的筋骨形骸,卻控製得異常精妙,絲毫無損無傷,片刻之後潘采收回手道:“師兄,您試試,神通法力是否已恢複如初?”
蕭光搖了搖頭:“沒有啊!”
潘采:“我再試試。”
潘采一連試了三次,動用了各種他能想到的手段。蕭光也能感覺到他的手段高明,可是沒起作用,最後不得不問道:“師弟,剛見麵時,你是否發覺我被封禁了神通法力?”
潘采:“這我倒沒看出來,隻是在嘗試各種解開封禁的手段。”
蕭光:“連我被何種手段封禁了神通法力,你尚且都沒有搞清楚,看來那位楊老前輩的修為深不可測,師弟就不必再試了。隻要三年無過,屆時封禁自解,倒也不必太在意。”
他們兩人說話時,約高樂和廣任也來了。這兩人也弄了張桌子和小烤爐坐下來吃露天燒烤,位置遠遠地在廣場另一端。蕭光和潘采並不認識他們,也沒有注意到他們。
約高樂一手拎著啤酒,一手拿著鐵釺子順了一口,以神念道:“小道長,以你的修為,能看出來楊老頭是用了何種手段嗎?”
廣任也以神念答道:“我看不出來,但是能猜到大致是什麼樣的手段。”
約高樂:“你能解得開嗎?”
廣任:“我解不開!但這也是那蕭光等三兄弟的機緣,又何必去勉強解開封印、壞人機緣呢?”
約高樂:“那你不去提醒潘采一聲?”
廣任:“不用提醒,那潘采也是解不開的。見到潘采,又聽完他所說之事,我才明白為何風先生會讓小師叔來這裡。”
約高樂笑了:“現在才明白?我猜不是石雙成自己要來的,而是姓風的故意攛動她來的,就是知道她是什麼脾氣,否則石雙成怎會知道這件事……你猜潘采那夥人的目的是什麼?”
廣任:“當然是為定風潭的傳承而來!而當年定風潭的覆滅與風先生有關,因為他們勾結你們岡比斯庭的敗類,企圖暗自謀害風先生。石雙成在這裡就是代表其師祖,總該有個交待了。”
約高樂也不生氣,仍然笑著問道:“假如沒有這個潘采將當年的師兄都召集過來,也沒有今天的麻煩。以你看,這是誰要給誰一個交待啊?”
廣任:“潘采既想代表當年的定風潭,那就要給定風潭之事徹底做個交待。”
約高樂:“原以為小道長是昆侖盟的代表,此時方知,你不過是一個護送者和見證者。”
廣任:“本當如此。”
約高樂:“我們就坐在這兒偷聽嗎?”
廣任:“且靜觀其變,看那蕭光是何態度。楊老前輩與華道友可是給了他們三兄弟機會和機緣,希望他莫要再執迷不悟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