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當時是一場猝然遭遇,偷獵者的車轉過一個小土包,前方就是一望無際的開闊地,迎麵看見了華真行和楊特紅,四野無人隻有他們兩個。華真行斜背一支半自動步槍,而楊特紅手裡拿了一根長木棍。
沒有任何交流,偷獵者直接就開槍了。楊特紅應聲向後就倒,顯然是中槍了。華真行向前撲倒,對方的子彈已經在不遠處的草地上打出一溜煙塵,說不準哪一發就會打中他。華真行瞄準臥射,第一次扣扳擊時卻忘了上膛。
他練過射擊,幾乎各種槍械都會用,槍法很好,楊老頭還教過他很多實戰技巧,但以前沒有遭遇過這種場麵……還好很快就恢複了些許鎮定,接連把彈倉裡的十發子彈全打了出去。
等他停止射擊,對麵車中的三個人已全被擊倒,車也翻了。他放下槍趕緊去看楊老頭的情況,楊老頭卻坐了起來給他一頓罵——
“你知道自己犯了多少錯嗎?開槍之前竟然忘了上膛,也就是那夥人槍法太爛了,否則你早就沒命了!但也不能指望彆人槍法爛啊,萬一被流彈打中了呢?
你剛才開了十槍,打人隻用了三槍,另外七顆子彈都是打車的。不是說不能打車,關鍵是有些部位打了沒用……而且你把子彈都打光了,假如那些人沒死透呢,再趁你不注意開槍怎麼辦?
你還沒確定那些人的情況,就把子彈打光,還放下槍跑過來跟我說閒話,假如這時候那邊爬起來一個人再開槍,不是連我都交待了?”
剛剛開槍時華真行還來不及多想,放下槍之後其實他非常緊張和害怕,感覺呼吸困難、心臟狂跳,雙手都止不住的直發抖。不料楊老頭突然坐了起來,劈頭蓋臉一頓臭罵,把他罵得呼吸恢複正常了,不再那麼驚慌反而覺得很委屈。
他帶著哭腔道:“我以為你中槍了。”
楊特紅:“那是我老人家反應快,第一時間就臥倒了。”
華真行:“臥倒有向後倒的嗎?”
楊老頭:“你前麵有個小土坡,我前麵又沒有。但是我後麵的草窩裡有個坑,往後倒才是安全的!”
華真行:“那你也不喊一聲告訴我。”
楊特紅雙眼一瞪:“我那麼一倒,他們都以為我被打中了。假如我喊一聲告訴你,既暴露了位置,也暴露了我沒中槍的事實……好吧,你今天的表現還不錯,勉強可以及格。”
這就是華真行的第一次殺人,他簡單講述了這段經曆。羅柴德聽完之後神情不知是驚訝還是讚歎,反正在夜色中也看不太清,過了一會兒才問道:“難怪你今天的動作那麼乾脆,可是你想過另一個問題嗎?”
華真行:“什麼問題?”
羅柴德:“你為了救我打死了那些人,我很感謝你。但你有沒有想過,假如我不是一個好人,這一切都是罪有應得呢,你會不會殺錯了人?彆誤會我的意思,我不認為你殺錯了人,隻是問你開槍前有沒有想過這些?”
華真行很認真地答道:“必須當場就要做出的選擇,搞脫離情況的假設是沒有意義的,解決不了任何問題。——這是楊老頭告訴我的。
我不知道你以前乾過什麼,但我知道你在非索港是做什麼的。我還不完全了解你,但我知道自己沒有殺錯人。因為我知道他們是什麼人、為什麼要殺你,所以不論你是什麼人,我都會開槍的。”
羅柴德詫異道:“你知道他們為什麼要殺我?”
華真行邊想邊說道:“他們都是金大頭的手下,有人給了金大頭三萬米金,讓金大頭乾掉你。我不清楚原因,那些來殺你的人同樣不清楚。他們隻知道金大頭收了錢命令他們動手,而你和他們並沒有仇,甚至來到這裡就是為了救助他們。
我們上車的時候那個人拿槍衝了出來,他可能打中你也可能打中我,就算我不是為了救你也會開槍。那輛吉普車的情況更是如此,他們喊話了嗎、問情況了嗎?直接就用機槍掃射,甚至連你的車牌號都不可能看清楚……所以你剛才問的都是廢話。”
羅柴德:“你的思維很清晰啊,都是誰教你的,也是雜貨鋪的楊老板?”
華真行嘀咕道:“有人二話不說就要殺你的時候,還扯什麼?”
羅柴德意味深長道:“換彆人也會開槍,但他們或許和你不一樣。”
華真行剛才講述了自己第一次殺人的經曆,但還有很多情況沒說,事情遠不止那麼簡單。那次回去之後他還是受到了很大的影響,一度沉默寡言很害怕聽見槍聲,甚至聽見汽車聲都會莫名緊張、控製不住地出虛汗。
楊老頭、墨大爺、柯夫子這三個老頭子都來給他搞心理疏導,以講課兼吵架的方式。他們沒有討論華真行應不應該殺人,因為按當時的情況無論以哪國法律那都是正當防衛,開槍自衛還擊是唯一正確的選擇,沒什麼好扯的。
楊老頭告訴華真行的是“吾非好殺人”。他還強調“誅殘生者亦謂大慈,為養生、為全形、為保真。”
楊老頭根本不不糾結華真行是否殺了人,他隻在意華真行是否“好殺人”。好殺人便是殘生,比如他們在草原上遇到的那夥偷獵的就屬於殘生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