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句話問得太突然了,夏爾愣了好幾秒才弱聲道:“華,你剛才說什麼?”
華真行放慢語速、加重語氣、很清晰地複述道:“你想不想當大頭幫的頭?”
夏爾:“可是大頭幫的頭是金大頭啊!”
他的語氣有些驚疑不定,沒有回答想或者不想,其實就已經表明了某種態度。華真行接著問道:“假如金大頭查明了事情的經過,他會放過你嗎?”
夏爾:“除了你,沒人知道。”
華真行:“我當然不會出賣你,但未必隻有我一個人知情,比如羅醫生就看見了。彆忘了你是大白天在市區裡開的槍,附近也可能有人從窗戶後麵看見了,隻是搞不清楚情況不敢說而已。假如金大頭不顧一切地追查,也有可能問出來。”
夏爾的聲音有些發顫:“那怎麼辦?我可是為了幫你,你也得幫我一把!”
華真行:“所以我才問你,想不想當大頭幫的頭?”這句話他已經問了三次了。
夏爾似是長出一口氣,終於正式回應道:“可是我怎麼才能當上頭呢?我知道你最聰明最有本事了,既然問了,就一定有辦法,對不對?”
華真行:“我有一個條件。”
夏爾:“你快說。”
華真行:“你不能再成為金大頭。”
夏爾又一次愣住:“那我還怎麼當大頭幫的頭?”
華真行:“我的意思是,假如你成為大頭幫的頭,不能再像金大頭那樣做事,大頭幫也不能再像以前的大頭幫。”
夏爾答應得很乾脆:“我明白了,都聽你的,但我們先得把金大頭乾掉才行。”
華真行沒有接茬,而是繼續說道:“我跟金大頭並無私仇,為什麼會幫你乾掉他?就是希望大頭幫不再是大頭幫,老板也不再是金大頭。假如一切還像以前一樣,你也和金大頭沒有區彆,將來恐怕還是一樣的下場。”
華真行原本和金大頭確實沒什麼私仇,大頭幫也從未找過雜貨鋪以及他的麻煩,是他聽說了羅柴德的事自己主動插手的。
夏爾顯然明白華真行想說什麼,又在電話那頭道:“假如有些生意不做了,那麼大頭幫怎麼維持,草鞋幫會幫我們嗎?”
華真行:“等你真正控製了大頭幫再說!我現在想問另一件事,僅僅乾掉一個金大頭,你就能接管大頭幫了嗎?說實話!”
夏爾又沉默了好幾秒鐘,似是在斟酌思考,然後才開口道:“隻要除掉金大頭和他幾個鐵杆心腹,我完全有把握控製大頭幫。我從小就在大頭幫裡混,我舅舅曾經是大頭幫的二號人物,願意跟著我的人很多。
金大頭最近的日子不好過,羅醫生跑掉了倒是小事,重點是他沒有擺平。他本來還在軍營裡有點關係,可是這一次你們乾掉了那四個人,還轟掉了一輛武裝吉普,他的關係也就斷了。軍營那邊對他也很不滿,而我的表舅最近剛升職……”
駕駛武裝吉普追擊華真行的那四個家夥是金大頭的得力手下,還在當地的武裝組織中服過役,和軍方有各種聯係。那輛武裝吉普不是大頭幫的,而是有人幫金大頭從軍營裡借出來的,結果金大頭卻搞砸了。
金大頭本人的軍方資源被嚴重削弱,夏爾在軍方卻另有關係。當地土語中“叔叔”和“舅舅”是同一個詞,假如不加限定語是分不清的,但華真行卻知道夏爾說的就是表舅,此人名叫科努,原先是軍營裡的一名上尉。
在非索港這個地方,母係親屬往往比父係親屬的聯係更緊密。夏爾的舅舅從小就帶著他混大頭幫,而科努則是他舅舅的表弟,雖然親緣關係有點遠但也能搭得上線。科努如今又升職了,那就應該是少校了。
幾裡國大大小小的軍事組織表麵上受中央政府的統一管轄,但很大程度上仍處於地方割據狀態。非索港這邊的駐軍,屬於一個名叫“守衛陣線”的軍事組織,該組織也是幾裡國北部最大的一股勢力。其軍銜體係有點混亂,但畢竟也是有授銜的。
如果說戰亂時能拿著槍亂擼的“軍人”有多少,這沒法統計,但正式脫產、全訓服役的在籍軍人,非索港的軍營裡差不多有五百號,相當於東國的一個加強營吧,其最高長官的軍銜是中校,少校的職位也不低了。
聽見夏爾的這番話,華真行莫名也有些發怔,在這一刻他突然意識到一件事,或許自己需要重新審視這個從小的玩伴,夏爾比他此前以為的要聰明多了,心機也深沉多了,絕不止表麵上那麼簡單。
夏爾今年已經二十歲了,以當地的平均壽命論,他甚至算得上是壯年了。他從小就跟著舅舅混大頭幫,是幫派中絕對的老資格成員,能活到現在也算是精英骨乾。這樣一個人怎麼可能不在幫派中培養自己的勢力、在外界培養可利用的資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