唐雪漪定定地凝望著黑山羊,黑山羊則始終仰望。
它在這個研究所待了多久?又有多少次,它沉沒在這個汙染沼澤的底部,仰望它觸不可及的真相?
在最後一塊肉塊脫離它的身體時,黑山羊浮動在空中的頭顱像是被利刃斬斷一般,猝不及防地墜落在地,骨碌碌地朝走廊另一邊滾去,在碰到牆麵時,被彈了一下,最終停留在一個陰暗的,照不見光的角落。
唐雪漪一直不覺得這隻黑山羊是站在她對立麵的生物,或者說,迄今為止,她遇到的所有雌性怪物,都不是她真正的敵人。
黑山羊希望她能逃跑,其他雌性怪物頂多算禁區幕後BOSS的幫凶,很容易就能被殺死。
最重要的是,躲在黑山羊背後,躲在怪物背後,躲在女人背後的,那群自以為是的,傲慢的男人。
唐雪漪一直抬起的手,終於碰到了天花板。
“用你的刀,把它全部剖開吧,周小姐。”
在進到黑山羊研究所之後,在經曆與怪物們的對峙之後,唐雪漪很難想象,自己正站在一座用怪物,用羊,用數不清的,女人的屍體堆砌而成的高塔上。
但好像也不是那麼難。
好比生活在實驗室裡的羊群,被黑西裝領進實驗室的女人,一直以來,她們離真相的距離隻有短短二十米。
一個成年人一步大概能走半米左右,二十米,大概四十步,也就是在家上個廁所的來回而已。
但就是這四十步,困住了無數深陷在沼澤的裡的女人,困住了無數被當做實驗體的羊。
因為,她們從未被賦予抬頭的權利。
周予微抬起陌刀,她的眼睛重新長了出來,能夠非常清晰地看見,在自己麵前觸手可及的,刷滿了黑漆的天花板。
陌刀瞬間將它刺穿,一束亮光透過縫隙照到她布滿血跡的臉上。
“滋啦滋啦——”
陌刀繞著天花板的牆壁,畫了一個很大的圓圈。
周予微戴著黑色皮質手套的手拿下被自己切割好的天花板,一塊厚重的,比五花肉還要肥美的牆壁被她扔下屍塔。
沉悶的一聲“咚”回響在整個實驗片區。
像戰爭前被敲響的擂鼓,轟鳴如雷聲。
周予微第一個從那個圓圈裡鑽出去,梁昱存緊隨其後,白逐溪跳上去後,貼心地朝唐雪漪伸出手。
“抓住我,唐雪漪。”白逐溪看起來倒是神采奕奕,像是剛從某些見不得人的會所,吃飽喝足後走出來一樣。
“謝謝。”唐雪漪抓住了那隻手,她現在已經逐漸習慣被白逐溪這個熱心腸的女士照顧了。
一陣刺眼的白光閃過,唐雪漪終於到達了天花板上的世界,這裡比她想象中還要廣闊。
一座巨大的山羊雕塑矗立在房間正中央,無數個透明麵板橫在半空,一部分正循環播放著唐雪漪她們記錄數據時的影像。
另一部分則在監視天花板下的怪物,以及來到黑山羊研究所的女性研究員的一舉一動。
“誰把她們放進來了?”一個正在觀看監視器的男性記錄員蹙了蹙眉,用看垃圾的眼神掃過唐雪漪。
連帶著白逐溪和周予微也被蔑視了一番。
“新來的?這是你做的?”記錄員的視線,最後穩穩當當地停留在梁昱存身上。
其他原本在關上新來的小羊的記錄員被這吵鬨的動靜吸引,轉過身,隨意瞥了一眼唐雪漪三人後,也是用質問的眼神看著梁昱存。
梁昱存思索了一下,“這麼說,好像也的確是我把她們帶過來的。”
“那就把這三隻羊處理好,不要讓她們進到這裡,臟死了。”說完,記錄員便轉過頭,繼續盯著半空中那些巨大的屏幕,仿佛唐雪漪他們並不存在。
男性研究員們有說有笑地對照記錄冊上的數據,來來回回進入一些實驗室,過一會兒又神清氣爽地出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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