祖母心疼她甫一出生便沒了娘,囑咐孫嬤嬤抱過來放在清暉堂養著。世棠雖無娘親看護,卻幸得祖母照拂,一晃十六年華,出落得芙蓉一般。
青衣侍女名喚碧衣,此刻她端過來一盞茶水,輕聲道,“姑娘,先潤一潤吧,小廚房熬了紫米百合粥,要是餓了奴婢去端。”
老太太走後,姑娘盯著床頂的幔帳不言不語,碧衣生怕有個好歹,隻能加著倍的小心。
定遠侯府既已向許府提親,這消息已在汴京城傳成一片。定遠侯府世代簪纓,賀啟焱是侯府最受寵的幺兒,而許永年在朝中僅供職五品,世棠是庶女且生母身份卑微。
兩人身份懸殊不說,據說賀啟焱後院已納了兩房妾,許家仍然應了這門親事。不知是侯府仗勢欺人還是小庶女攀龍附鳳,總之這樁親事已成老百姓茶餘飯後最有滋味的談資了。
許老夫人氣得擲了杯盞,許永年仍裝聾作啞。世棠歎息,許母非是許永年的生身母親,母子倆並無深厚情意可言。
說到底,父母之命,媒妁之言,隻祖母一人為了婚事跟父母杠上。世棠怎麼忍心。
許永年夫婦來到清暉堂,詳細詢問了大夫所開藥方,命侍女務必妥帖服侍,生怕世棠一個想不開去尋死覓活,這門天上掉下來的親事便從此沒了著落。
隨後兩口子又在榻前坐了好一會,做足了疼愛關懷的模樣。
世棠懶得同他們扮舐犢情深,垂眸應允,恢複了往昔的低眉順眼。夫婦倆這才心滿意足地離開,還她一片清靜。
但這清淨並未持續太久,自許氏夫婦開了篇,清暉堂裡便陸續迎來了好幾撥人,連嫁出去的二姐許世晴都為此回了趟娘家。
許世晴幼年與世棠同在祖母跟前養過,待世棠確有幾分真心。見了麵毫不客氣地點她的頭,“賀啟焱還未娶妻就先納妾,聽說其中一個肚子都大了,汴京城哪個高門女子敢嫁他?你不為自己爭一爭,倒是隻會暈,祖母都要急死了!”
四姐許世婉自小跟著小娘,慣會恨人有笑人無。她雖眼紅侯府,卻也被親娘教導著賀府後院複雜絕非良配,見世晴不住地勸導,生怕就此錯過了好戲開場。
帶著些許不悅的口吻道,“二姐做什麼數落五妹,五妹嫁去侯府享不儘的榮華富貴,難不成大姐隻圖自己富貴,倒看不得自家姐妹榮耀?”
許世晴這些年看儘了高門大戶的齷齪事,她不屑地乜視著許世婉,妾室的眼光就如繡籠般大,也隻有她才會把嫁入侯府看得跟中了狀元似的。
“四妹中意賀家哥兒,何不讓小娘同父親說一說。換個人非是不可能,父親對小娘無有不依的,怕隻怕,”許世晴冷冷一笑,“賀母不肯。”
許世晴雖不喜賀府,卻對打壓二房樂此不疲。
“不過賀家瞧不上也沒關係,這不廖銘成又來了。廖銘成雖不是侯府,卻是東宮的紅人呐。”
許世婉被說得麵紅發燙,有心發作可到底心虛。許世晴說得半分不錯,她一門心思嫁顯貴。可轉念一想,小娘給她分析著廖銘成前途不可限量,眉目流轉間便很快消了氣,想到有朝一日能踩到姊妹們頭上,心裡便覺痛快。
許世婉隻是哼了一聲,端起案幾上的茶碗,佯裝不在意。
許世晴冷眼瞧她,諒她也說不出個二五六來,白了她一眼後便不再理會,拉起世棠的手,繼續數落。
許世晴朱唇一啟,便似洪水開了閘,許世棠思緒卻被廖銘成三個字帶至漸遠。
關於廖銘成,原是書中男主,女主的正牌夫君。廖銘成家世一般,可能力卓絕為人頗有計謀,在東宮支持下,南征北戰立下不世之功。後來太子即位,更因從龍之功一躍成為當朝一品,權勢滔天。
當然,這是書中所言。
而此時,正是廖銘成攀上東宮之時,他不娶高門反向五品小官許家提親,且是在賀許兩家婚事定了之後。這其中便很值得玩味了。
不過這些不重要了,她既非女主,也沒有嫁廖銘成。當下以及將來,這個人都與她沒有瓜葛。
許世晴兀自滔滔不絕,不管被認為貪圖權貴也好,認為她膽小怯懦也罷,許世棠都不便表態。她心意已定,絕不讓祖母這把年紀以死相抗。
在旁的女子看來,那賀啟焱後院亂七八糟,他甘冒