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卯時正刻,世棠睡醒。月洞門罩架子床四周緋紅紗幔層層低垂,似丹朱流溢而下。穿進書中第四十二日,她完成了人生一件大事——出嫁。
三月的晨光透過鏤空的雕花窗桕,閃著細碎的五彩打進帳中,朦朧中透出些許溫馨之意。世棠向兩側伸展開手臂,觸碰到右側已冷的錦被繡衾,那裡沉檀龍涎的氣息已清淡許多。
經曆了彆樣的洞房花燭夜,賀啟焱大抵對她這個新娘子有了全新的認識。身下的錦被溫暖慰帖,世棠發出舒服的喟歎,生活多美好,大家為何不和顏以對呢。
比如此時,她不想見他,他便消失,那她不僅不介意扮回乖巧柔順,更可以容納他後院佳麗,莫說兩房,三千都可。
日頭漸明,帳中視野也愈加清晰起來。世棠視線輕掃過去,見帳簾金鉤之上掛了件東西,瞧著不像裝飾。她好奇地起身,湊近了瞧,果是一柄烏漆短刀。彆人床頭掛香囊掛福包,這廝倒是另類。
她把那柄刀摘下來,握在手中打量,鮫皮刀柄,銀底鎏金裝具比手掌略長。“唰”地一下,她錯開數寸,炫目的寒光霎時間流淌出來,世棠忍不住讚歎,把玩了片刻才原樣掛了回去。
今日去公婆跟前敬茶,要見賀府宗族耆老,世棠算著時候不早,不好再躺下去。待長長地伸了個懶腰後,坐起身。
“碧衣。”她喚了聲,門廊上的丫頭婆子早已候了多時,一聽到聲音便推開門魚貫而入。
下人們各司其職。
陳嬤嬤往床上一邊收拾一邊摸找帕子,卻是半晌不見。她麵上顯出驚訝神色,不能夠啊,我們姑娘多俊的小娘子,縱然姑爺見多了美色,也不能不動心。
可這話卻隻在心裡嘀咕,主子們的事情,下人們哪裡敢置喙。
碧衣拿起象牙梳,撫著世棠的濃發,邊梳理邊讚道,“我們姑娘這發又黑又亮,真跟錦緞一般。”
每日一誇必從碧衣開始,世棠莞爾。
支開了各處窗欞後,芳雲開始擦試梳妝台。世棠見著了,側臉問她,“今兒早飯吃什麼?”
芳雲沒抬頭,回道:“林嬤嬤做了姑娘愛吃的豆腐包、酥餅等各式點心,粥做了玉米和荷葉兩樣。”
許世棠擦了臉漱過口,待從淨房回來,見芳雲仍對著那截子紫檀木上的如意雲紋使勁,好似它許久不曾被清理過。
世棠眼神微動,“有話說?”
“姑娘怎知道的?”芳雲轉過身來。
“大清早便拿這個對著我,”世棠說著話,朝芳雲的屁股方向呶呶嘴,“我也不好總盯著瞧。”
芳雲趕緊捂著裙擺,麵孔漲紅,“哎呀姑娘!您又拿奴婢開心。”
碧衣噗嗤笑出聲,“我還尋思著一早上作什麼同木頭較勁,原來是心裡頭有話。”
世棠拉開了一格抽屜,去挑選珠花的式樣,頭也不抬地道,“碧衣你數五個數,她若再不說就封她的嘴,不說便永遠不要說了。”
瑤青知道芳雲心直口快擱不住事,捂嘴笑道,“死丫頭還不快快說出來,不然姑娘沒所謂,你可要憋壞了。”
芳雲不是不想,隻是不知如何開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