剛下車子,艾薇就被道路旁的景象驚住。
一個穿銀色亮片連衣裙的美人在前麵走,手裡拽了三條遛狗繩,分彆拴著一條邊牧、一條金毛和一個西裝楚楚、四肢跪地前行、戴著犬類止咬器的男人。
顫巍巍拄拐杖的老人,瘦到皮包骨頭,沒穿上衣,背後紋著一條騰飛欲起的鳳凰;三四歲的孩子騎著一條雪白的小豬跑,年紀十八九的年輕人在撿地上的煙頭抽……
她後退兩步,隱約聽到旁邊暗巷中傳來奇怪的動靜,下意識望,臉還沒轉過去,就被身後的洛林捂住眼睛。
“沒意思,”洛林說,“隻是聚眾淫,亂而已,你應該不感興趣。”
艾薇挺直脊背:“是的,老師。”
進入黑暗區後,這陌生的環境讓艾薇下意識靠近。
在危險狀況中,人本能地接近熟悉的事物,就像作戰時永遠要將後背留給隊友。
進門時,她聽到身後一聲響,有點像……鬆鋒那家夥,這熟悉的聲音吸引了注意力,艾薇回頭看,正是進門時,門框低矮,洛林需要彎腰俯身才能順利進入,他微微抬手,手心向外,包住起了毛邊刺的門框。
她的頭頂擦著洛林的手掌過去,呃一聲。
他收回手。
艾薇摸了摸腦袋,感覺自己好像撞到了什麼有溫度的東西,回頭看,那門框上什麼都沒有,還沒想清楚,洛林的手搭在她肩膀上,輕輕推著她往前走。
他站在吧台前,十分熟練地點單。
“要一杯泡了檸檬、茉莉和葡萄酒的朗姆酒,我下午打電話預定過。”
燙著1980年代流行卷發、戴四指寬黃色發箍的調酒師看他一眼:“加冰?”
“加,兩塊,”洛林自然地從懷抱中取出一根金條,輕輕放在桌上,“我希望能快一些。”
調酒師盯著那金條,笑了:“請去樓上309稍等。”
洛林頷首:“謝謝。”
艾薇跟著他往樓上走,殘破的木製樓梯上鑲滿了大大小小的液晶屏幕,顯示著各種各樣的廣告,“早A晚”,“熬夜克星”,“明星同款”,“應召男,鴨”……五顏六色的光打在人的腿上,像無孔不入的蟲子。
艾薇小聲問:“暗號什麼意思?”
“沒什麼意思,隻是為了確認是否是取情報的客人,”洛林同樣低聲回她,“聽起來比較神秘而已。”
艾薇明白了。
就像天王蓋地虎,寶塔鎮河妖一樣。
純粹為了接頭。
到了。
309房間要寬敞明亮許多,艾薇剛坐下,就從窗子外聽到急切的一連串“哥!哥!哥!”
聲音太熟悉了,推開窗子往外看,毫不意外地看到,樓外狹窄小巷子裡,鬆旭正吃力地拖著不知是死是活的鬆鋒。
鬆旭那焦灼的聲音響亮地傳到樓上:“哥,你不能出事啊!你要是出事了,我一個人幫不了艾薇啊!你還沒為你那些惡毒的話向她道歉呢……哥,你怎麼翻白眼了?哎——哥!彆打我!你骨頭都斷了,彆打我了吧?!”
艾薇:“……老師?”
旁邊的老師洛林已經皺緊眉頭,顯然沒想到會在這裡看到這兄弟倆。他長久地吸氣,像是在控製自己的憤怒。
“你在這裡等著,”洛林簡短地說,“拿好槍,我把他們送到隔壁就回來。”
都是他的學生。
鬆鋒也算半個。
洛林脫下黑色風衣,示意艾薇披在身上,那上麵有他的徽章——
看著艾薇老老實實地點頭,在得知“克隆人”身份後,她沉默了很多。
她如此信任老師,甚至完全不會懷疑他的話。
“不會超過十分鐘,”洛林囑托,“如果有個穿花裙的奶奶上來,你就告訴她,是林洛讓你在這裡等她。”
艾薇震驚:“您這化名是不是有些潦草?”
“還好,”洛林邊走邊說,“畢竟我妻子甚至不知道我叫洛林;再複雜些,某個聰明的小野豬會更記不住。”
艾薇:“……”
洛林迅速下樓,打算處理一下意外出現在這裡的學生。
但在吧台前,視線瞥到一道銀燦燦的流光,銀色長發如月光絲綢,用了一條紫薇色的發帶綁住,白襯衫胸前口袋中放了一枝長青藤的嫩芽。
是含笑的鬱墨。
洛林停下腳步。
今天是什麼日子?
艾薇的前男友們和現任丈夫的黑暗區見麵會麼?
“西裡爾,”鬱墨向洛林優雅地微笑,精準無誤地叫出那個名字,“在赫克托家生活久了,你已經不記得故鄉了嗎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