有一個瞬間,他要以為對方就是艾薇。
房間內。
鬱墨正簡單替鬆鋒做包紮止血,他中了七顆子彈,被打斷腿筋,還有兩根肋骨,但神智還是清醒的。
被鬱墨簡單塗傷藥粉末時,他甚至還想做躲避的動作,聲音嘶啞:“……我不要D等基因的人碰我。”
氣得艾薇想打他巴掌,又怕他像古代青春傷痛文學那樣,被一巴掌扇死。
罵?
也不行,他看起來很喜歡挨罵。
“都這個時候了,嘴還這麼硬,”艾薇說,“鬱墨是在救你哎。”
“我不要他救……”鬆鋒梗著脖子,譏諷,“真的沒有想到,艾薇,鬆旭那麼喜歡你,為了能讓你順利參加明天的探險隊選拔,在偷聽到警察要來這裡找嫌犯時,自告奮勇參加……你對得起他嗎?真丟臉啊,艾薇,我沒想到,會看到你和老師在一起,還穿著他的衣服……你還真是不擇手段……啊!!!”
鬱墨白色粉末細細地倒在鬆鋒腿上,後者立刻爆發出一聲淒厲慘叫。
“啊呀,”他微笑,“不小心把鹽當作止痛粉了。”
鬆鋒麵容扭曲:“……你為什麼會有鹽?”
“我聽說這邊有一種鹽很好吃,打算買回去給小寶做清蒸魚,”鬱墨灰白的睫毛下是純質的綠色眼睛,“作為小寶最愛的廚師,隨身攜帶鹽非常合情合理。”
鬆鋒疼得額頭直冒冷汗,不爭氣地叫。
他著實不想在艾薇麵前丟臉,但現在他不能看到她,她此刻的眼神會讓身體疼痛的傷口爬滿有毒的大螞蟻。
艾薇還在埋頭研究洛林給她的小手槍,確保裡麵裝滿了子彈。
鬆鋒的傷勢讓她真切察覺到危機,她的身手未必有鬆鋒那麼好,目前不想成為洛林的負擔。
“我想,有時候人的語言不必太過銳利,”鬱墨柔聲,“對嗎,艾薇?”
猝不及防被叫到的艾薇,茫然:“嗯?”
“有些人總是言不由衷,”鬱墨看著洛林,“就算產生好感,也不會承認,甚至不屑於出口……有些時刻,為了避免自己愛上,甚至會用冷漠和銳利的言語來遮蓋內心……”
洛林臉色沉沉。
圓床上的鬆鋒不嚎叫了,他滿頭大汗,手緊緊揪著身下雪白床單,虛弱地問鬱墨:“你什麼意思?”
鬱墨意外地看了眼鬆鋒。
鬆鋒感覺他的眼神就像“你忽然在狗叫些什麼”。
“彆自以為是地美化,你這個D級的臭蟲醫生,”劇痛中的鬆鋒滿頭大汗,“我今天來黑暗區根本不是為了幫艾薇,隻是不想看我弟弟出事。我討厭艾薇,討厭她那該死的氣味……我就是要罵她,這根本不是愛,你這個愚蠢的D級賤人,我不可能會喜歡上D級人,所有的D級都該去死,是阻礙人類優化的腳步……”
“而且我有心上人,”鬆鋒疼得臉都扭曲了,“我有一個高達百分之八十九匹配度的愛人,彆拿艾薇和我的摯愛相比較。她不配。”
洛林皺眉:“鬆鋒。”
莫名其妙被卷入的艾薇生氣:“關我什麼事?你乾嘛忽然罵我?”
鬱墨徐徐微笑:“看來他大約是疼糊塗了,不過,世界上的確有這種人存在,似乎還不止一個……對嗎,洛林?”
他轉身,看洛林。
後者看他的眼神就像看死人一樣。
“艾薇,”鬱墨問,“如果有人這樣對你,你怎麼看?”
“我?”艾薇指了指自己,“如果有人喜歡我,但還罵我……這不是’言不由衷’就能解釋的吧,對方應該是精神疾病患者,或者根本不是什麼喜歡,隻是扭曲的變態而已。”
圓床上的鬆鋒一動不動了。
不知道是不是疼暈了。
洛林麵無表情,他說:“艾薇同學,我們該出發了。”
——按照原計劃,鬱墨留在這裡,和鬆鋒、鬆旭一起去醫院,然後離開黑暗區。
洛林完全不想讓他們接觸到另一個“艾薇”。
艾薇立刻站起,跟著洛林往外走,但鬱墨叫了句“小寶”。
她停下。
“你的發帶快斷了。”
鬱墨提醒,他單手將自己頭上的紫薇色發帶取下,另一隻手自然地拆開艾薇那綁住馬尾的小皮筋。
這可憐的、磨損嚴重、露出橡膠帶的皮筋被鬱墨握在掌中,他以手指做梳子,在艾薇反應過來之前,飛快地熟練為她紮了個更高、翹的小馬尾。
紫薇色的發帶牢牢地被綁在她頭發上。
“去吧,”鬱墨就像一個慈愛的、送孩子進入試煉的媽媽,“好好聽老師的話。”
艾薇被洛林拉著手用力帶走。
門被重重關上。
鬱墨站在原地。
“……看到門被關上了吧,鬱墨,”鬆鋒冷嘲熱諷,“就算你是前男友又怎麼樣,就算艾薇以前再怎麼喜歡你又能怎樣。D級人和D級一定隻能生下D級……她和一個下等的軍人結婚,現在又婚內出軌洛林,放棄吧,就算你再怎麼勾引她,也隻能排在鬆旭後麵,撈個小五當當了。”
身體很痛,他劇烈咳嗽起來。
鬱墨沒有回頭,綠寶石般的空靈眼睛透過門,精準無誤地通過透視,看到想看的東西。
肮臟黑暗的走廊上,洛林拉著艾薇的手停在一扇木門前,他盯著艾薇馬尾上的那個紫薇色發帶,緊緊皺眉:“他完全不適合你。”
艾薇摸了摸發帶:“你是說這個嗎?的確有點寬有點長,但還好,不是特彆礙事……”
那根發帶上滿是鬱墨的氣味。
茨裡那家夥的香水味散了,但鬱墨又將他的貼身東西給了艾薇。綁過死人頭發的發帶綁著她的頭發,那種感覺就像艾薇收下了他的戒指。
洛林問艾薇:“我們的結婚戒指呢?”
艾薇呃了一下:“……好像在家裡,平時不方便……老師,你不是也沒戴嗎?”
好奇怪。
他怎麼啦?之前從未提到過。
洛林抬手,青筋繃起的大手觸碰著艾薇的頭發。
辛藍說得沒錯,本能讓敏,感時期的他公平厭惡著每一個接近艾薇的人,其他人對她的接近或觸碰,都能令洛林體內激素失衡,這些失衡的激素促進著欲,望的產生。
艾薇感覺到他手掌的溫度,她可以看到洛林脖頸上的汗水,不明白他為什麼總是看起來很熱。
她扯著那根發帶,認真解釋:“我和鬱墨已經分手很久了——很久以前,我是說小時候,我們就經常交換發帶。”
“不用解釋,”洛林放下頭發,轉身,大步往前走,“難道我會為在意這種小事?”
“我沒有指責您,”艾薇說,“和爭鬥中發帶繃開、頭發散落相比,臨時用這根發帶的確還好。不然我拆下它?老師,你有其他可以讓我綁緊頭發的東西嗎?”
洛林沒回頭:“沒有,我說過,你不用解釋。”
艾薇揣著手槍,飛快地跟在他身後。
“其實也不是解釋……”她說,“就是,怎麼說,我也不知道,就是忽然間想說那些;或許您不需要聽,但我總感覺大腦一定要讓我講出來……”
轉過走廊的彎,這邊的燈壞了,四處一片黑暗。
雙眼還未適應,艾薇忽然感覺到自己被人用力一拉,沒防備,一頭撞入冰冷金屬味道的胸膛,臉隔著黑襯衫,貼上因憤怒而充血緊繃的月幾肉——
洛林捧著她的臉,低頭,狠狠壓上她的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