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衛駙馬對長公主確實用情至深。我之前聽京中人提起,剛開始半信半疑,後見他的所作所為,皆以長公主為先,讓人不由不信。”黎慕白默然半晌,接著道:
“我經手過的案件中,其中就有不少是情殺案,且大多情殺案都是癡心女子錯付真情,被枕邊人百般算計,最後落得人財兩亡。”
黎慕白長歎一聲。趙曦澄心底一震,想起他與她之前的欽定姻緣,目光直直轉向她,想探清她的真實想法。她的眸光雖澄澈,可眸底似乎蒙著一層厚厚的霧。
他的目光被那層霧阻擋,一絲無力感襲上心頭。他張口,似是在辯駁:
“不是人人都這樣,比如姑父待姑姑就不是這樣的。”
黎慕白垂下眼眸避開他的視線,想起自己的父親與母親來。儘管母親隻生了她一個女兒,可父親並不在意,反而安慰母親,說女兒是棉襖,可以暖心窩的,比兒子強多了。
猶記那年,父親回京城述職,正值花燈節之際。她攛掇母親去小觀寺求生子簽,母親有些心動。父親知道此事後,立即製止住母親的行動,還狠狠批了她一頓。
後來,她才知道,母親在生她時身子受損,不宜再生養。因此,父親決不允許母親再懷孕,並再三保證絕不納妾,一生隻守著她們母女二人。
她斷過不少情殺案,曾對男女之情避如蛇蠍。後因有父親與母親的蒹葭情深在,她也慢慢對未來燃起過一份希冀,希冀自己也會遇上一位知她如斯護她如斯的良人。可那道賜婚聖旨,讓她這份希冀無處安放。
五指不由握成拳,袖兜裡的赤玉彤管碰上她的肌膚,一絲溫涼的觸感在手腕上暈開。她抬首,映入眼簾的是他瓊玉般的容顏。他的眸光,正緊緊鎖著她的眸底。她的心,輕輕一曳,似有風拂過千樹萬樹的梨花。
“殿下所說,我亦親見。”她輕點頭,“之前我以為衛駙馬是為了謀一個好前程而接近長公主。可那日我隨你去公主府,見他在長公主頭疾發作時,那種流露肺腑的愛,令我深受觸動。”
“姑父雖比姑姑小些,但是對姑姑卻是十分照顧與愛護。姑姑成親後幾年都未有生育,準備給他納妾,他不肯。後來,他又當著皇室的麵,發誓此生不納妾,隻守著姑姑一人。所幸此後沒多久,姑姑就有了身孕並生下一個女兒。”
“可我總覺得,長公主的成親——”黎慕白斟酌著用詞,“也許有被衛駙馬深情打動的成份,但可能更多的還是與丹遼七皇子有關。”
“你但說無妨。”趙曦澄見她欲說還休,便對她點了一下頭。
黎慕白鋪開一張羅紋箋,掏出赤玉彤管,畫了一個表示婚嫁的符號。趙曦澄瞥見,那是一個兩顆心挨在一起的符號。他心中一動,目光不由一移,隻見晨曦正從她背後的窗紙浸潤過來,她的周身,沐著一層明亮的柔光。她的雙瞳,雖掩在光影中,卻清炯如倒映在碧水裡的三月春陽。
“依據有三。”黎慕白伸出三根手指,侃侃而道,“其一,長公主完成婚嫁的前後時間過短。婚嫁自古就有三書六禮,我朝亦是如此,其中納彩、問名、納吉、納征、請期、迎親六禮用時最長。”
她畫了一個“三”和“六”字,繼續說道:
“這三書六禮,即使在普通百姓人家,從開始議親到成親完畢,最快也得要三個月。何況長公主出生在皇家,婚嫁的繁文縟節隻多不少,可她為何一定要在一個月之內完成婚嫁呢?”
“姑姑生在皇家,雖然她之前宣稱不嫁,但該準備的,皇室還是會照常準備的。”
“殿下所說,也並非無理。隻是長公主成親之際,恰巧是丹遼七皇子剛登基之時。而那時,恰巧先帝想趁機攻打丹遼,卻因長公主成親一事而推遲,最後也沒打成。”
黎慕白就此打住,後麵的話她不敢隨便說。
“也許是巧合。”趙曦澄說道。
“一次巧合還可以說是偶然,可巧合過多,背後必然是蓄謀已久。我斷過不少案子,那些看似巧合的事件,其實都是凶手的精心布局。”
“凶手的精心布局?”趙曦澄聲音一冷。
“對不起,我不是說長公主是凶手,我的意思是——”黎慕白止住了話頭。
“你的意思是——”趙曦澄看著她,沉吟一下,“慶陽姑姑成親是為阻止——”
“這隻是我的一個猜測。”黎慕白點點頭,又用赤玉彤管在羅紋箋上畫了一朵花,“其二,就是格桑梅朵。我記得殿下告訴過我,格桑梅朵本是生長於丹遼的高域之地,‘格桑梅朵’在丹遼語裡有憐取眼前人之意。”
“不錯,格桑梅朵確實是生長於丹遼的高域之地,被丹遼奉為聖潔之花,很是受丹遼人喜愛。”
“長公主住的院子裡恰巧就有一片格桑梅朵,可格桑梅朵在我朝很少被種植。伺候她的仆婦告訴我,那片格桑梅朵由長公主親自照料