94. 第94章 北有相思(2 / 2)

頓時,幾注溫熱猩紅的狼血,徑直噴上她的麵頰。

她從未經曆過此等恐怖凶險情景,禁不住迸出一聲尖叫,穿雲裂石。

俄而,一隻單薄卻有力的手,捂住了她的雙眼。

掌心粗糲,暖燙燙的,奇異地令她安定下來。

“害怕就閉上眼,我們必須儘快離開此地,恐怕有狼群在附近。”

少年的聲音,如茂草深處的小溪流,甘甜,清澈。

她靜靜伏在少年的背上,雲錦宮裝上的大朵三色蓮,早已被雨水打濕,貼上了少年素淨的粗麻衣。

她麵上的血跡,混著雨水滴在他身上,暈成了一朵朵淺粉的小花。

草色連天,雨聲潺潺,濺起水霧蒙蒙。少年把她牢牢載在背部,似負著荊山之玉一般,穩穩疾步前行。

她乾涸皴裂的心,宛如有雨水浸入,在那一瞬,竟生出些茸茸草芽來。

天與地,一個高高在上,一個低低在下,因一場雨,就這樣連到了一處。

雨停了,少年把她放下,退開幾步,垂首不語。

她以為他定是在嫌棄她身上的異味,心底剛生出的一絲希冀瞬間泯滅。

又不是她想強要那個異味的!

一股莫名的委屈自胸口油然爆開,她“哇”地一聲,大哭不止。

少年手足無措,想安慰她,又不知該如何做。

他從未見過她這麼美好的女孩子,隻見她雪白的麵龐上,淚珠染了淡淡血色,使得她有一種奇異的美,像一朵鑲了紅寶石的高山雪蓮。

她寬大的衣袖被風吹開,露出深淺不一的紅痕,還隱約有血痂,在她凝了霜雪似的小臂上格外突兀。

她哭得肝腸寸斷,哭得少年的心突突一沉。

少年磕磕巴巴,半天都未憋出一句話,隻哼哼兩下,臉繃得通紅。

淚眼朦朧裡,她瞧見他淺麥色的兩頰隱隱透出紅來,乾淨純澈的眸子裡,隻映著她麵上的斑斑珠淚,除此之外,彆無它物。

生平第一次,她在彆人的眸底,沒有看到嫌惡。

她登時止住了哭泣,含羞帶怯地再次細覷他一眼。

少年身板單薄,有一種雨水洗過的清雋秀氣。

確認他果真沒有把她當怪物後,她重重咬了下唇角,鼓起勇氣問道:“你有沒有——有沒有聞到什麼——比較特殊的——氣味?”

少年搖搖頭,衝她赧然一笑。

那笑,像是茫茫草原上被東風吹開的第一朵花。她的心,在他夾著疼惜的明亮眸光裡,亦開出第一朵花來。

此後,她常常溜出來。與他在一處,她方覺自己亦是一個鮮活的人。

她知道了他的名字——赫連驍。

他是大將軍的一名手下。

他的祖上,曾生活在江南一帶,後來戰亂,流離到了北夏,就定居下來了。

馬蘭花的湛藍,金露梅的鵝黃,柳蘭花的粉紫,金蓮花的燦橙,山丹花的彤紅······那一蓬蓬怒放於無垠青碧間的花色,亦漸次塗抹她那顆早已千蒼百孔的心。

在他盛滿笑意的眸光裡,天地間的風把她的天生異味滌蕩個乾乾淨淨,她不再困擾。

她給他彈馬頭琴,唱敕勒歌,有時亦會戴著他編的花環,或是頂著一碗馬奶酒,即興跳一段盅碗舞。

偶爾,她還會來一支中原的劍舞、驚鴻舞、霓裳羽衣舞等等。

他驚歎於她的多才多藝,教她騎馬射箭,教她在一眼望不到頭的草原上辨認方向,教她從萬千根草裡找出可用的藥來,還教她讀詩詞、習兵書。

天蒼蒼,野茫茫。風吹草低,羊群白得像天上的雲下來遛彎兒,在欲流的翠色裡戀戀忘返。

他們亦被翠色湮沒,似乎有永遠做不完的事,似乎有永遠說不完的話,似乎有永遠走不完的路。

有時,在馬頭琴綿長的餘音裡,他會忽而提起他家鄉的春風與秋月。

他說,江南的春風,是煙雨風,是花信風。春水碧於天,人在畫船聽