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贇比黎慕白年歲長些,在推斷案子時常與她有分歧,卻在最後反而成了她的小擁躉。
王岑見狀,並不氣惱,反而褒獎兒子是真正踐行了“不恥下問”。
而王岑本人,儘管身為刑部尚書,但對黎慕白提出的見解甚是看重,並未因為她是一個十來歲的孩童而有所輕視敷衍。
王贇看到父親嚴肅認真地與她探討案子,又想起自己眼高手低的做派,心裡很不是滋味。
隨著案子的進展,他對她愈來愈欽佩,自己亦愈來愈用功。
唧唧吱,唧唧吱······吟蛩劃破夜空,月色沿著舊事的缺口,“唰”地傾泄入懷。
王贇神思晃回,隻見近在眼前的一枝杏被月色浸泡後,竟依稀現出幾分杏花的模樣來。
依稀的杏花後,黎慕白捧著一盞茶,趙曦澄拈起一顆蜜餞遞給她。她笑著接過,自然而然放入口中。
趙姝兒則偏著頭,捏了一跟兩寸餘長的細枝條,不斷挑弄著草籠子裡的蛐蛐兒。
“大理寺卿大人,茶壺都快見底了,你倒是講一講案子嘛!”趙姝兒撅著嘴。
王贇低首一看,盞內果真隻餘了一點碧清的茶水。茶水裡浮了一枚月,殘缺的月,晦暗的半泊餘光。
而當年虞洲的月,在他記憶裡,仿佛一貫是圓的,滿的,亮的,一如他為她準備多時卻未曾送出的及笄禮。
“郡主彆急,這不是那虞洲詛咒案都過去好些年月了,王大人應是在回憶那個案件。”黎慕白笑道,俄而眉一蹙,“郡主快輕點兒戳,那蛐蛐兒會經受不住的。”
趙姝兒忙撒手,把細枝條一丟。
王贇端起瓷盞,緩緩仰首,把已涼的丁點餘茶飲儘。
“姝兒,你要是不耐煩,就回屋休息去!”趙曦澄冷不丁道。
趙姝兒欲要分辯兩句,卻見王贇擱下茶盞說道:“那案子我已全部想起來了。”
月華揉雜上青杏的酸澀,淺淺鋪一院。他的嗓音,飄在月華裡,有一點點悶滯,像含了厚重水汽的霧。
昔年裡轟動一時的虞洲詛咒案,在這個寂寂月夜,再次被提起。
當年,時任虞洲知州的陸真,靠科考入仕,素有才乾。虞洲在他的治理下,雖不及西洲繁華,但也安穩富裕。
很尋常的一天,陸真府中的一名仆婦,從陸府出發前去藥鋪取藥。
陸真唯一的兒子陸梓原著了風寒,入冬後一直咳嗽不已,後來連陸真都被感染跟著咳嗽。
陸家大娘子心焦火燎,陸府更是日日請醫用藥不斷。
那仆婦是陸家大娘子的隨嫁丫頭之一,因辦事牢靠,又於服侍上用心周到,是以出嫁後仍被留在了府中。
現下,陸府的老爺與少爺都病了,那仆婦也陪著大娘子焦慮,在取藥煎藥等事宜上,親力親為。
那天她照常去取藥,回來路上卻無故發狂,最後暴斃於鬨市中。
因為死者是虞洲知州府中的仆婦,而她抓藥是為了給知州陸真與知州之子陸梓原治病所用,虞洲官府當時就把藥鋪的一乾人員等都緝拿了。
但是,仵作並未在那仆婦身上發現致命傷口。後仵作又多番檢驗,推斷出那仆婦應是中毒而亡。
然而,關於是中了何種毒藥又是何時中毒,仵作卻推測不出來。如此,也就難以查出毒藥來源了。
陸真拖著病體,親自審訊藥鋪的一乾人,未有任何收獲。
案子陷入僵局,陸府中突然又有人暴斃,症狀與那名仆婦一致。
陸府亦涉入案中,府裡人人自危,陸真與陸梓原又病著,府中一切事宜全靠陸家大娘子苦苦支撐。
未過幾日,虞洲城裡又陸續出現了無故暴斃者。
民心開始惶惶,民間又不知從何處流傳出“虞洲知州陸真使用邪術殺人,以此來為自己與兒子治病”的謬論,並且甚囂塵上,竟使得有人萌生了逃離虞洲的打算。
這一下,虞洲本就驚恐的民心一下被推到了極端。大批民眾自發聚集到府衙前請願,要求逮捕知州陸真。
虞洲路轉運使因病痛纏身正在向朝廷請辭中。如今虞洲出了此等案子,他不得不強打精神料理。
案子並無實質性證據指向陸真是真凶,可迫於民眾壓力,他下令逮捕陸真、搜索陸府。
但就是