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窗日色澄明,熠熠流轉於他眉宇間,卻被阻於濃長鴉睫之上,照不見眸底。
“你知道我謝的不是這個。”她固執地盯著他,仿佛要看穿他的眸子,話音放重,“我謝的是昨夜之事!”
趙曦澄收回銀箸,順勢給自己挾了一塊糯米藕,語氣換成慣常的淡漠疏離:“那個你更不必言謝。你忘了你進京初始時說過,你助我,我便助你查清火災真相。”
黎慕白頓覺一口氣給卡在了胸口,上不去,下不來,悶聲道:“殿下放心,我答應殿下的,自然也會做到。”
她端起碗,不管酸甜苦辣,埋首大口扒拉飯菜。
趙曦澄看她開始吃東西了,方再次提箸與她一道用膳。比及她吃得差不離時,他忙吩咐杜軒杜軼撤下。
飯後,趙曦澄把之前畫的關於阿棄與阿離遇害的圖拿給她。
“殿下畫下這些,是不是也認為這案發之地有異常之處?”她一麵看一麵問。
“不錯。”趙曦澄頷首道,“據那個叫阿離的小倌所言,他們三個一道在竹影樓長大,素來親如手足。可現下他們卻在同一地方先後遇害,叫人不想懷疑都難。”
“確乎如此。三人在同處遇害,不管是凶手故意為之,還是凶手作案時無意間的巧合,那遇害之地,必須再次勘察。”黎慕白掏出彤管在畫紙上點了點,“那處地方在青蓮巷,距離竹影樓有一段路程。”
趙曦澄把一小遝空白紙張推到她手邊。
她隨手拿過一張,一壁提起彤管,一壁似是自言自語:“而且那個時辰,仍處於宵禁之際。他們是如何從竹影樓到了青蓮巷?又是為何會去哪兒?”
“對於西洲,你比我們幾個都熟。接下來,你有何擘畫儘管提出,我們按你的來。”趙曦澄停一停,看著她又道:“王贇已查出,阿棄所中之毒,亦為箭毒木之毒。”
“他中的竟也是箭毒木之毒?”黎慕白手中的彤管一頓,抬首問道。
“是,錯不了。”趙曦澄肯定道,“箭毒木生長於南詔一帶,這種樹的葉和果雖也有毒,但毒性相對比較弱。箭毒木毒性最強之處,在於樹皮內所含有的汁液。這種汁液呈乳白色,製毒之人通過收集這種汁液,然後進行提煉,從而得到精純的箭毒木之毒。”
說完,他睇住她,艱難道:“你父母所中的箭毒木之毒,姝兒驗出,十分精純。”
她目光一低,摁住額角默然半晌,又見趙曦澄把箭毒木毒性說得這般詳細,忽想起他說過江山眉嫵圖曾有中毒之人的異象,隨即他就中毒了,遂問道:“殿下對箭毒木如此了解,是不是箭毒木曾在江山眉嫵圖裡出現過?”
趙曦澄聞言,頓覺一顆心沉沉往下墜去,移了移視線——她在他麵前,終於提及了江山眉嫵圖。
江山眉嫵圖,他母親留給他的唯一遺物,卻被幕後操縱者利用,並極有可能與她家火災乾係甚重。
天意弄人,如之奈何?
人生於世,任你是王侯將相,或是販夫走卒,皆無法抉擇自己的命。
他,亦不得不麵對之。
但若無因緣,他與她又何以相遇?
他不甘心,一萬分不情願——命是由天定,運卻由己生。
儘管該來的他躲不掉,儘管該走的他留不住,他還是想要憑著一腔孤勇,去直麵迎擊接下來的命運。
黎慕白見他咳嗽幾聲後便望著窗外不語,以為他的病真與往昔中毒一事相關,急問道:“殿下之前果真中過箭毒木之毒?毒是不是被紅背竹竿草解的?解毒後是不是留下了後遺症狀?殿下這次的病,是不是舊症複發了?”
趙曦澄正要轉首向她解釋,聽她一連串追問後一瞬怔然——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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