按照規矩,他身邊是不缺太醫、不缺奴婢。
他甚至可以在自己痛苦的時候,遷怒給無辜的、卑微的宮女、太監們。
當然,規矩是這樣,而現實又是另外一種樣子。
元安不再是九五之尊,而是成了尷尬的“上皇”。
他身邊也沒有繼承人,就連所謂的“新君”,也在千裡之遙。
打個不太恰當的比喻,現在的元安,就非常像沒有兒女卻住進養老院的生活不能自理的老人。
他過得好不好,全憑周圍人的良心。
而良心這種東西——
“他在蜀京的‘皇宮’,應該過得並不好吧?”
沈嫿也想到了這些,她禁不住低聲地說了一句。
人性的惡,並不隻是表現在殺人放火這樣的大奸大惡上,還有一些普通人在自己非常小的權力之內,故意為難、甚至是磋磨彆人。
元安確實曾經高高在上,可他現在也隻是一個沒有實權、沒有兒子、沒有反抗能力的弱者。
不說朝臣了,單單是那些最底層、最卑微的奴婢,他們若是存了惡意,就足以讓元安求生不得求死不能。
沈嫿擁有原主的記憶,知道那位可憐的小公主在冷宮過的是怎樣的日子。
殘羹冷炙那是家常便飯。
病了無人問津、求助無門,也是常態。
除了這些生活的苦,小公主和王嬤嬤還要遭受其他宮女太監的勒索、欺淩。
弱肉強食、落井下石等等成語,在這吃人的皇宮,有了最為具體、最為生動的演繹。
這樣的磋磨,對於一個曾經萬萬人之上的帝王來說,絕對是最殘忍、最誅心的。
話說元安能夠撐過這幾個月,估計也是他身邊還有個高忠良。
若是沒有高忠良,嘖嘖,元安都不用馮龜年動手,就會真的“病逝”。
……
“咳咳!咳咳咳!”
空曠的宮室裡,傳出了撕心裂肺的咳嗽聲。
“唔!唔唔!”高忠良,你怎麼了?
元安頭發已經全白,有些發絲因為長時間沒有清洗、梳理,也粘成一條一條的。
他嘴巴歪斜,涎水滴滴答答的往下淌,卻沒有人及時給擦拭。
他的脖子,因為長期被口水浸漬,已經發紅、起疹子,甚至開始潰爛。
身上,也散發著一股非常難聞的味道。
除了老年味兒,更多也是因為長時間沒有洗澡、換衣,開始發臭。
其實,若是仔細觀察,還會發現,元安的頭發、胡子裡,都有虱子在跳躍。
過了幾個月非人的日子,元安曾經的帝王威儀、王者霸氣,也早被磨得一絲不剩。
他現在隻想吃口飯,喝口水,再挪動挪動身子。
他的屁股好疼,鑽心的疼。
褥瘡真的太折磨人了。
偏偏,元安口不能言,手不能動,隻能無力的忍著。
身邊唯一的一個忠仆高忠良,從入冬後,也開始生病。
連續一個月的咳嗽,他幾乎要把心肝脾肺腎都要咳出來。
但,沒有太醫,沒有藥。
高忠良隻能硬抗。
昨晚又下了一場雪,雪並不大,至少跟京城的鵝毛大雪無法比。
但,足夠冷啊。
尤其是宮室這麼大,連一個火盆都沒有,本就風寒未好的高忠良,直接發起了高熱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