謝遙側臥在軟榻上,衣襟微敞,活像個懶洋洋的風流公子,嘴裡說出的話卻是一本正經:“我雖不知張刺史手上拿捏著的是個什麼樣的秘密,可事關父親,我不得不謹慎行事。”
韓昭放下手中毛筆,淡淡道:“懷遠好像對自己的事不太了解。”
謝遙的心直往下沉,嘴上卻是不動聲色的笑道:“子曜此話何解?”
“顧欽來時,你對他執叔侄之禮,可人家明明一直與你平輩論交,當時我見他眼裡也是不掩疑惑之色。”說到這裡,她頓了頓,深深吸了一口氣才續道:“如今張刺史手中似乎握有你的把柄,你卻反而想從他身上了解這把柄到底是什麼。”
謝遙心裡大喊冤枉。
好吧,他並不冤枉,他真的不是本來的謝遙。
顧欽一事上,的確是他疏忽了,沒有弄清原主和這年紀足可做他叔伯的顧氏家主的關係。可是,就算是原主,也未必會知道張刺史的秘密是什麼。
從謝鈞和他相處的態度來看,他應該還不知道自己的兒子已經不是本來的謝遙,可是他對這個“親生獨子”,依舊很有保留。
他和韓昭、韓昭亡父以及聚賢莊主的那層關係,自己若不是步步進逼,謝鈞也大概永遠也不打算提起。他甚至還沒有跟他說明,那個被他們親手送上刑場的摯友根本不是真正的燕王長史。明明連春闈考生的應答他也毫不吝惜地和自己這個便宜兒子分享,為何在燕王長史案一事上,他卻刻意有所保留?
他把後半部的分析和韓昭娓娓道來。她嘴角微勾,似笑非笑的望著他:“謝少卿可知什麼是欲蓋彌彰?”
他幾乎便要以為她已經看穿了自己披著“謝遙重生”的外衣之下真正的身份。
可是,他是一隻駝鳥,若她不點破,他便隻一直把頭埋進更深之處。
“我不知道該如何和你說。”他裝傻充愣道:“顧欽的事,是我忘記了;而張刺史口中可帶來殺身之禍的秘密……我總覺得,父親瞞著我的事都和二十年前的燕王長史案、甚至八王之亂的那些事兒有關。”
“對這些我認知之外的事,若不能儘快掌控,我心下實在難安。”
若不掌控,便難心安——韓昭曾經認識一個人,便是如此。可是,那個人並不存在於這個世上,而她此刻真的不想去想這些巧合。
兩人大眼瞪小眼的對峙良久,她終於長長歎了一口氣。她記得師父曾經說過的,謝鈞對這獨子實在過於特彆,不試試他們也難以窺得這秘密一二。
“去罷。”她聲音一沉,認真地道:“但我希望,你會選擇告訴我。”
謝遙走在如今隻關著張刺史一人的刺史府大牢裡,他的腳步聲本來隻是輕輕的,卻不知是地方緊窄還是什麼,似乎在四麵牆之間一直回蕩。
關在裡麵的張刺史毫無懼色,那臉色甚至比公堂相見時更加健康紅潤。見他朝自己的監房走來,不徐不急的輕笑道:“謝少卿不顧公堂之上公開審判的承諾,非要和在下見這私底下的一麵,定是很想知道令尊和謝家最大的秘密了。”
謝遙嗤笑。“區區揚州刺史,能和陳郡謝氏、三朝元老拉上什麼關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