阿止越想心口越發酸澀,兩眼紅通通的。
“阿止!阿止!”程伯站在門外收攏傘,抬手拍去身上沾上的雨珠,偏頭衝裡麵喊,“阿止,你在裡麵嗎?”
他看到火爐上熬的薑湯,一麵進來一麵放下傘。
阿止胡亂抹去眼角的淚水,快速平複幾息,才起身應他:“程伯,我在的。”
她往外走,餘光看了眼還在熬的薑湯。
程伯拍著手裡的白色披風過來,覷見她濕了半邊的衣裳,三步並作兩步,將披風給她披上。
阿止受寵若驚,抬手就要拒絕。
程伯搶在她話頭前說:“是王爺吩咐的。你送王爺回去淋了雨,王爺讓我將披風給你,可彆落了寒。”
阿止隻得攏著披風,點頭道:“程伯,替我謝過王爺。”
“誒,好嘞。”鼻尖嗅到薑湯的味道,視線掠過她望去,“喝過薑湯便回去歇著吧,這幾日雨天連綿,活計都不好做。”
“嗯。”
阿止輕聲應著,安靜聽他絮叨後麵的安排。
送走程伯,她回身去火爐。
薑湯熬好,阿止喝了一碗便撐傘回去了。
……
燮河。
黑雲壓城,狂風大作,暴雨不歇。
泥濘的小道上傳來雷轟般的馬蹄聲,聲音急促,大雨中夾雜著冰刃相觸的嗡鳴聲。四下樹葉作響,黑暗中似有一股寒芒蟄伏,無端生出幾分陰翳逼仄之感。
馬蹄聲逼近,黑夜中寒鐵戰衣的幽光劃破靜謐的樹林,天空電閃雷鳴,照亮了一張張沾滿血汙的麵孔。
“咻——”
箭羽穿透雨幕,直逼一人心臟。
周遠午勒緊馬繩,身體伏向馬背,反手斬斷箭羽,淩厲的目光掃過後方幽深的暗林。
隨行的四名將士緊跟其後,最前方的一名士兵衝他大喊:“將軍!你先撤,我們斷後!”
周遠午緊抿唇瓣,眸中戾氣密布,奪過一旁士兵的弓箭,展臂拉弓,瞄準黑暗中的某個方向,眼神冰冷地射出。
一聲慘烈的尖叫隨之響起。
周遠午扔掉弓箭,眉眼下壓,低吼道:“眾將士聽令!隨本將一同撤回城中!”
“是!”
噠噠馬蹄聲此起彼伏,幽暗的森林閃過一抹又一抹暗影。
“抓住他們!決不能放他們回去!”
陰狠乖戾的嘶吼聲響徹暗林,林葉聳動間,竄出一道道黑影,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飛奔追上。
周遠午聽見身後的動靜,咬緊牙關,腳蹬用力,加快馬速。
眼睛死死盯著前方,心若擂鼓。
就快到了,再堅持一會……
“咻——”
又是一箭,不過這支箭的速度若閃電,微弱的破空聲被嘈雜的聲音掩蓋。
等他察覺時,箭已逼至,來不及閃躲,眼睜睜看著這支袖箭刺穿他的肩胛骨。
“唔!”
周遠午悶哼一聲,身子狠狠顫抖,從馬背上跌落。
一旁的士兵見狀,眼疾手快彎身拽住他的手腕,奮力一拉,將他拉上自己的馬背上。
“將軍——”
“彆出聲,”周遠午忍痛出聲,肩胛骨被貫穿的痛感讓他全身都在痙攣,“加快速度,隻要出了這林子……”
話未說完,身下的馬嘶鳴慘叫,身軀驟然倒下,二人一同被掀飛出去。
其他士兵皆是如此。
周遠午撐地而起,看到馬翻之處的絆馬繩,目光沉了幾分,抽出腰間佩劍,警惕地盯著周圍。
士兵們心中膽寒,卻仍將他護在身後。
黑暗中驀的亮起火把,火光照亮一方天地,將周遠午等人渾身的狼狽暴露於眾目之下,也將暗中之人的臉龐照亮出來。
那是一張猙獰的臉,捂著右眼的手不斷有鮮血流出,完好的左眼充斥著暴怒、殺意,在火光下宛若惡鬼。
周遠午盯著他的右眼,無聲冷笑。
他知道,那是他射傷的。
“周將軍,”獨眼一張嘴,扯動臉上的肌肉,右眼頓時傳來撕裂般的痛楚,痛得他倒抽一口涼氣,“嗬,怎麼不跑了?將才不是很囂張的嗎?!”
周遠午冷眼睨著他,滿身汙血絲毫不擋他眸中的冷銳。
“我已飛信於攝政王,你今日就算將我們都斬殺於此,他日我等地府等候諸位。